38.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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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托著紙片人:「你叫什麼名字?」
紙片人軟趴趴地倒下去,彷彿一張真正的白紙。
「最喜歡你們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傻鬼了。」阿寶笑嘻嘻地摸出打火機,「嚓」的一聲點著,火苗對著紙片人左搖右晃,輕輕地哼起歌,「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燒了我……」
印玄突然走過來,手指對著紙片人隔空一點。躺在掌心裡裝死的紙片突然捲起,越卷越緊,越卷越小……幾乎壓縮成細條。
「住手,休要傷我!」
紙片人終於忍不住大喊。
印玄收力,紙片猛然一松,摺疊的皺痕模擬出花瓣的層次感,緩緩打開時,彷彿曇花盛放。
阿寶將它放在地上,幫忙捋直它的小胳膊,還安慰道:「回去拿熨斗燙燙就好了,沒事沒事。」
紙片人聞言大喊:「不,恩公救命!莫要叫我回去!在下定然銜草結環,以報大恩!」
阿寶饒有興緻地問:「你打算怎麼報恩?」
紙片人說:「在下讀過幾年書……」
阿寶說:「我認識的人中,你這個年紀的都讀過幾年書。」充分體現出了九年制義務教育的必要性,加上幼兒園,都十幾年了。
紙片人被噎了下:「在下還略懂算學……」
阿寶說:「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嗎?現代有個東西叫計算器,有些考試都能帶,你可以了解下。」
紙片人顯然連他的話都不太理解,呆若木雞地站著。
阿寶說:「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紙片人說:「在下姓鄭……」
阿寶對印玄說:「祖師爺,看來他不是陳孟友,弄死吧,留著也沒用。」
「等等!」紙片人見識過印玄的手段,不疑有假,忙道,「是,在下是陳孟友,鄭……是我的母姓。一時情急,竟記錯了。」
阿寶說:「記錯的意思是,把娘記成了爹嗎?看來,兩位老人家長得很有夫妻相啊。」
陳孟友無言以對。
阿寶說回正題:「按規矩,當鬼滿百年,便可投胎,你為何還滯留地府?」
陳孟友悲愴道:「受奸人所害,有冤無處訴啊。」
阿寶說:「說來聽聽。」
陳孟友死後被拘到地府。原本按鬼差的說法,自己做個百年苦差,便能投胎,後來不知怎麼回事,突然被送至十八層地獄,受苦不說,連個限期都沒有。若非阿寶召喚,他還要待在地獄里無止盡地受罪。
阿寶驚奇道:「你在哪層地獄?」
陳孟友支吾不肯說。
阿寶就說:「你生前乾的那些事,地府早就紀錄得一清二楚。我既然能招你的魂,也就能調地府的檔案,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你藏藏掖掖的,我聽著不痛快,還能讓你痛快了?」
陳孟友在地獄吃盡苦頭,也有抱住一根救命稻草逃出生天的願望,配合道:「起先是孽鏡地獄,後來又送去了刀山地獄。」
孽鏡地獄是追溯生前罪孽,可見他活著的時候,有罪行沒有被揭發;刀山地獄坐實了他曾殺生。
阿寶說:「邱玉如說的是實話。殺害郭宛江與周喜魚,你也有份。」
陳孟友更確信他知道不少內情,老老實實地解釋道:「我只是將宴上的酒換作了桃花酒,沒做別的。殺人是邱玉如一人所為。」
桃花酒的出場率也忒高了些。
阿寶不得不留個心眼:「桃花酒有何不同之處?」
陳孟友說:「我父親嗜酒,曾令府中僕人將郭庄的桃花釀製成酒。用之,飄飄欲仙,身心舒暢,味道極好。惟需注意,飲後半盞茶內,頭昏腦脹,渾身乏力。」
與商璐璐的癥狀頗似。
阿寶說:「你換酒,邱玉如下手,你們倒是分工明確。但據我所知,你與郭宛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與周喜魚也有婚約,為什麼要殺他們?」
陳孟友憤憤聲道:「什麼感情甚篤,你不知他,他從未將我當作朋友,只當作……當作那種不入流的物件,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阿寶想起郭宛江信件里流露的曖昧,恍然道:「所以,是郭宛江單方面暗戀你?」
「何曾有戀?不過是……」紙片人氣得說不出話,喘了半天才接下去,「將我當作個玩物罷了。他讀了些荒淫之物,便招我來玩。被莊主發現之後,我被打了十個板子,險些落殘,他沒事人似的,還說以後偷偷來我家玩。」
藏了百年的憤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通道,他完全收不住了,滔滔不絕地講述昔日恩怨:
「我知邱玉如覬覦郭家富貴,故意透露此事,她果然藉此糾纏郭宛江,還要我與周喜魚成親。這可真是瞌睡送枕頭!我以為總算可以擺脫那畜生了,可老天無眼,偏生老莊主死了。郭宛江無人管制,又跑了出來。邱玉如無可奈何之下,竟將此事透露給了喜魚。喜魚單純良善,當下去找郭宛江理論。可恨那畜生,竟想霸佔她,還強逼我退婚。我若不允,便要舉家遷離。」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如何?當如何?該如何?」
「恰逢郭宛江設宴,我聞悉邱玉如要在宴上殺喜魚,便假與她共謀,提出由我換酒。本打算趁機殺了郭宛江,回頭救喜魚。萬萬沒想到,我在宴上被郭宛江強灌了一杯酒,竟昏睡了過去……醒后,喜魚與那畜生一道遭遇不測。我只好報官,權作是替她報仇了。」
他時不時用「那畜生」來代稱郭宛江,可見是恨之入骨。
阿寶問:「邱玉如之死,與你有關嗎?」
陳孟友說:「惡人有惡報,我不收老天也收。」
阿寶又問:「後來,她投胎作了你的女兒,半夜來殺你?」
紙片人扁平的身體扭曲了下,體現出內心極大的不平靜:「這惡婆……活該她作惡太多,剛殺了我,便被一道閃電,劈得魂飛魄散了。」
郭庄故事解鎖。
但新的問題出現了:
一、誰讓陳孟友滯留地獄。
這個業務能力,絕對不輸於讓地府關門——兩者極可能是同一個人。行政級別起碼也得是尚羽……甚至更往上?
阿寶突然很想知道大鏡仙最近在幹嘛。
這種背地裡搞事情的行徑,與他一脈相承!
二、誰使邱玉如帶著記憶投胎,又被劈得魂飛魄散?
若是同一人所為,這顛來倒去、九曲十八彎的反覆心情,是處於叛逆期、更年期還是經期?
三、郭宛江到底是鬼是妖?那棵巨大的桃樹又是什麼來歷?
差點就能解開這個謎……是時候讓四喜干點活了,不然完全無法賠償他上次湊巧放走郭宛江的損失。
阿寶在陳孟友的尖叫聲中,將他放回地府。然後趁著天色尚早——日曆還沒翻頁,召喚四喜。
四喜沒有出現,只用一張皺巴巴的紙錢傳訊:忙,稍後再說。
阿寶嘆氣:「真想念四喜鞍前馬後、隨叫隨到的日子啊。哪怕是聽一句他的『大人你沒事吧』都好。」
印玄默默地望了他一眼:「阿寶,你沒事吧。」
與四喜截然不同的威嚴溫和語氣,讓阿寶渾身一激靈,迅速立正,身板挺得筆直:「完全沒事!並時刻準備著,為祖師爺赴湯蹈火!」
印玄:「……」
印玄說:「你若想叫我阿玄……」也可以。
但阿寶不等他說完,就截斷道:「這麼危險的事情,做一次就夠了。」
黎奇自顧自的激動:「書里這麼說的,周女與邱女宴后爭執,邱女舉刀刺她,周女大喊救命,路過的郭宛江聽到后趕來相救,被邱女一道殺死。不過,這案子離奇的地方還在後面,不然也不會被列入倬縣十大奇案。倬縣就是現在王家鎮、周塘鎮這一片。」
阿寶聽他好不容易吊起胃口,又顧左右而言他,催促道:「黎奇你倒是說後面離奇在哪裡呀!」
黎奇:「……」突然喊自己的名字,是故意玩諧音吧。
他掃視環境——一橋三棵樹,一溪三條路。風景雖佳,卻無座椅,站著聊天忒累人了。
他提議去村裡。
阿寶怕撞上村長。拿人手短,那些舊信還在兜里揣著,多少有些做賊心虛,建議去郭庄老酒,邊吃邊聊。
黎奇自無不可。
去路上,阿寶按捺不住好奇,催促黎奇說書後面離奇的那段,黎奇反問他怎麼突然來了郭庄。
阿寶敷衍道:「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東西丟了,就回郭庄來找。」
黎奇說:「什麼東西?找到了嗎?」
阿寶說:「手錶,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