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阿寶回賓館收拾行李,直接搬去郭庄。離開前,他再次撥打那個「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號碼,得到了同樣的回復。
黎奇勸他:「聽說郭庄很邪門,你一個人去太危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阿寶點頭:「好啊,等你。」
說說而已的黎奇:「……」
去郭庄的路,春光明媚。
黎奇一路嘀嘀咕咕:「我們先報警吧?商小姐失蹤得蹊蹺,我和王警官說說,說不定能馬上處理。」
有幸目睹清元派掌門連靜峰的風采,阿寶相信商璐璐的戰鬥力不會太弱。她若無法自保,那來多少警察都是白給。
阿寶轉移話題:「你昨晚沒參加婚禮?」
商璐璐通知他的時候,黎奇也在,說過要一起去的,誰知一轉頭人就不見了,且消失了一整天,這很不尋常。畢竟,參加冥婚才是黎奇來常樂村的目的。
黎奇說:「我去了趟王家鎮。」
昨天與阿寶分開后,他回房間換衣服,準備參加婚禮,卻接到了王警官的電話,說羅亮女友堅持要與他當面談談。他以為案件有新的進展,在前台給阿寶留言后,立即趕了過去。
到鎮上時,天色已晚,羅亮女友說請他吃飯,飯局上卻一味灌酒。他察覺不對想走,被再三挽留,實在到留不住了,她才說出實情。
她和羅亮回村之後,為了羅家遺產的事,找到了村長好幾次,每次都不歡而散。後來羅亮想了個壞招:先毒死村長家的雞和狗,再造謠他們刻薄羅家後人,傷天害理,被羅家父母尋仇。
事情計劃得很好,也實施得不錯。村長家的確被毒死了幾隻雞,但奇怪得沒驚動任何人。羅亮不死心,第二次出手,卻看到村長一家人半夜三更挪開雞窩,挖出一具屍體,叫「邱敏」。
羅亮回來后,與女友商量半天,當即決定離開。村長這家人連殺人、埋屍、強行結冥婚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喪心病狂的段數高出不止一籌,他們自愧不如。
萬萬沒想到,羅亮決心下了沒多久,人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女友以為是村長下的手,又驚又怕。她不敢直接提村長,只能指桑罵槐說樓下鄰居覬覦羅家房產,希望警察能深入調查,找出兇手。
羅亮的發現顯然是極其重要的。
這證實了阿寶的一個猜測,死在池子里的前村長並不是第一個受害人,也許邱敏才是。只有找到源頭,才能讓整件事真正地浮出水面。
阿寶問:「那邱敏的案子?」
黎奇沉默了會兒說:「如果邱敏的家人不向警方報案,王警官他們很難插手。但邱敏的父母前幾年就過世了,家裡沒什麼做主的人。」
難怪出嫁是表舅出面。
阿寶沉吟道:「如果能找到屍體呢?」
「那應該……另當別論了吧。」黎奇動了心,「要不我去村長後院的雞窩下面翻翻看?」
阿寶說:「你不怕了嗎?」
猶記那天,浮屍初現,推理大手倒池邊,屁滾尿流哭喪臉,真真是——丟人又現眼。
黎奇抿唇說:「那我找王警官一起。」
那糾結的小眼神,看的阿寶都不忍心告訴他,邱敏死亡時間更長,出土時的遺容一定沒有前村長那麼「富態齊整」。
阿寶到郭庄放下行李,就開始挖地三尺,尋蛛絲馬跡。
商璐璐失蹤時,雖然醉酒,但意識清醒,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留下暗號或痕迹。他回到堂屋,走到商璐璐最後的站位上。
陽光射入,照在他的腳邊。光溜溜的木地板上,有幾道拖曳的老划痕,除此之外……
阿寶挪開腿,低頭看太師椅右後方的那隻腳——一片蜷起的桃花瓣安靜地躲在陰影里。
太師椅背後是一間卧室,卧室有兩道門,後門通第二進院子。但是這幾個地方,都沒有線索,直到第四進。
這個院落面積與前幾進差不多,但屋前種了兩棵槐樹,樹上還掛滿了八卦鏡。昨晚天黑,他又走得匆忙,並沒有發現這些八卦鏡上布滿了細碎的劍痕——嶄新的。
他取下一面鏡子,摸著鏡面上入銅三分的刻痕,彷彿重見了昔日連掌門拔劍砍殭屍的英姿——從三宗六派第一暴力團出來的選手,果然不是蓋的。
但是,過了第四進,就什麼痕迹都沒有了。層層疊疊的房舍后,是佔地近二十畝的桃花林。林中桃花初開,稀稀落落的小花朵半藏在桃葉里,青澀而懵懂。
風來時,花葉輕顫,搖曳生姿。
黎奇中午的時候帶著王警官來了。
常樂村近來實在出了太多的事,哪怕失蹤不到二十四個小時,王警官依舊認認真真地做了筆錄調查。只是問到商璐璐的職業時,他的表情有些微妙:「捉鬼的難道還怕被鬼捉?」
黎奇怕阿寶不高興,忙轉移話題:「挖邱敏屍體的事,您考慮得怎麼樣了?」
王警官說:「只有羅亮女友單方面的供詞,她還不是目擊者,很難辦。」
黎奇說:「這件事牽扯的人這麼廣,我們可以從別人下手。」推理小說常見的套路,破案關鍵往往潛藏在路人甲乙不經意的供詞中。
王警官說:「感謝你的協助。不過你們不是當事人,也不是當地人,別牽扯太深。出了這些事,更要注意安全。」
送走王警官,黎奇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尋找線索。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
有免費的幫工可用,阿寶是不會拒絕的。
留住他的人,先留住他的胃。阿寶主動下山買便當。在等待便當打包的時間,他又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依舊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第二個只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哪位?」
清清冷冷的一個問句,感動得阿寶熱淚盈眶:「我是阿寶。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對方冷靜地說:「你說。」
「璐璐失蹤了。」
商璐璐是自己帶出來的,卻在自己手上失蹤,阿寶深感羞愧,正要作個深刻的自我檢討,以及保證儘力營救時,就聽對方說:「嗯,至少她保住了你。」
阿寶:「???」
連掌門,你是不是對我和商璐璐的定位有點偏差?
連靜峰此時遠在千里之外,輾轉趕來,也要兩三天的時間。
但阿寶掛下電話后,心裡平靜了許多。
祖師爺、師父、師叔、師弟、三元、四喜、同花順……好吧,這個沒什麼用,他們都不在身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阿寶坐在郭庄老酒的長凳上沉思。
儘管人在郭庄失蹤,但事情的複雜程度遠遠超出了郭庄範圍。
他看著忐忑的店家,慢慢地拿出打火機。
店家差點嚇哭:「有話您直說,千萬別嚇我。」
阿寶手裡的打火機一下下地敲桌面:「我想來想去,還是認為我的小夥伴失蹤,與你有關。」
店家說:「我做的是正經生意……」
「賣人肉包子的黑心店家開始也這麼說。」
店家哭訴:「我賣的是醉雞醉蝦……這食材都清清楚楚的呀!」
「可吃了你家全醉宴的人,看鬼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阿寶板起臉來說,「你說說,之前那些人是怎麼遇到鬼的。」
板著的娃娃臉不嚇人,但他手裡的打火機嚇人。
店家吞了口口水:「你等我回去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
「沒帶摺扇和醒木,穿的也不是長衫……」聲音在阿寶的瞪視下,漸漸消失。店家開始講故事:
「話說當年,郭庄最後一代莊主郭宛江辭世五十載,外頭風雲變幻,連年戰亂,這村裡也跟著亂了起來。兩個地痞吃了我家全醉宴,不給呀錢,當晚還要去郭庄盜些古玩玉器出去賣。誰知第二天,兩人被發現躺在村外邊,一個毀了容,一個斷了指,臉上還刻倆字——『無恥』。那地痞醒來,直說自己見了鬼。那鬼的樣貌與郭宛江的遺照一般無二,定是莊主顯靈,護佑郭庄。從此,郭庄鬧鬼說不脛而走。」
「就那麼一次?」阿寶問。
店家乾咳一聲說:「後來年代不好,又有人打郭莊主意,但不是瞎了就是瘸了,總之下場都是一個『慘』。」
阿寶抓住重點:「他們吃桃花酒了嗎?」
店家眼神晃了晃,老老實實地搖頭。
也就是說,桃花酒並不是郭庄見鬼的必要條件,對郭庄不利才是。
阿寶問:「你們祖先偷郭庄桃花,難道沒有受到懲罰?」
店家忙爭辯道:「怎麼能說偷呢?我祖上曾出過郭庄管事,也算半個郭庄人。而且我們只拿桃花,其他東西一概不碰的。」
難道說,昨天那場冥婚強行將邱敏嫁給他,惹惱了郭宛江?
可是,他憤怒的對象應該是自己與村長才對,商璐璐何其無辜?
「打郭莊主意的人,第二天都會被發現?」阿寶又注意到一個重點。
店家點頭:「對,都是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血淋淋的,特別可怕!殺雞儆猴似的。」
阿寶起身就往村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