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衝撞
如此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半晌,直到寫的累了,這才停下喝了口白水潤潤嗓子。
幼娘坐在一邊,偶爾低頭看著書稿,似乎有些東西弄不懂,眉頭中間擰成了一塊小疙瘩,不時抬頭看看他,或是給杯里填些白水。
大約一個多時辰后,這才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抬起頭來看著一旁已經寫了不少的書稿,見著幼娘眉頭緊皺的可愛模樣,伸手用食指在疙瘩處揉了揉:「皺著眉頭想什麼呢?」
幼娘嘟了嘟嘴,指著書稿上的幾處說道:「、,。!?「」;這些東西都是什麼意思呀?」
「嗯,大概可以解釋為,標註,標點,用來表示停頓、語氣以及一些特定情況下詞語的意思。」
將一些標點的用法一一解釋給小姑娘,小姑娘卻是越聽越迷糊,「感覺沒什麼用啊,沒有這些也一樣能看的下去吧。」
程峰聞言搖了搖頭,微一沉吟,隨後在紙上寫了一行字:「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隨後又在後面加上標點,一句話反反覆複寫了幾遍這才停下。將那頁紙遞給小姑娘,眼看小姑娘張大了嘴巴一臉驚喜的模樣,這才說道:「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同?」
「這……?」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一句話竟是又這麼多解釋,這些……」
「標點符號。」
「嗯,這些標點符號很厲害!」隨即看著程峰又笑了笑:「哥哥也很厲害!」
聽著幼娘誇讚,程峰滿意的點了點頭,馬屁誰都喜歡聽,小姑娘的也不例外。
只是寫的時間長了,難免有些疲累,轉頭看看正一臉認真的幼娘,隨即甩了甩髮酸的手腕道:「幼娘也會寫字吧?」
「嗯!大概會一些。」
「我有些累了,我來念,你來寫。」
「哎……」幼娘嘻嘻一笑,轉身接過程峰的位置,先是用鵝毛筆在廢棄的稿紙上試了兩下,似是覺得不甚稱心,這才拿出小楷筆,試著寫了一下程峰的名字。
「嗯…這手楷書寫的不錯。」
「哥哥不許取笑!」
「哪有取笑,我說真的……」
……
……
第二天。
天將拂曉,乳白色的霧氣在晨光掩映下,顯得金燦燦的,順著朱雀大街北行到了皇城根上,霧中的城牆似是被海市蜃樓了般,只隱隱勾勒出一道輪廓。
從下朝上看,便見城樓上的武侯身形筆直的立於雲端之上,巍巍然,竟是有種天兵神將的既視感。
而就在這濃霧之下,程峰一邊努力的調整呼吸,一邊一步一顛的在街上慢跑著。
慢跑是父親給他養成的習慣,後來因為工作太忙放棄了一段時間,現在重新撿起,也當是對以前生活的一種懷念了。
此時的長安城也漸漸熱鬧了起來,道路兩邊的商販們已經開始擺攤,偶爾遇見一群準備上工的匠人,見著他這種獨特的跑步姿勢也都會轉頭嘀咕一陣。
皇城外幾隊人馬匆匆而過,官人們或是騎馬或是在家丁擁簇下入了牛車,因為侍衛家將圍的嚴實,也沒太看清那些人的模樣。
噓噓的運了幾口氣,看著遠處高達的城牆,不知怎的,心底竟是生出一種後世升旗時才有的莊嚴感。
立正,行軍禮!幾乎是下意識般的做了這番動作,直到重新放下時,這才發現那些荷槍實彈的禮兵們,已經換成了身穿鎧甲的侍衛。
挺沒意思的一件事。
在城外站了一陣,許是覺得看的夠了,這才開始往回跑。
到了客棧的時候,幼娘正在門樓焦急的四處張望著,借著晨間的照樣,才看清她穿著一身淡青色粗布的外衣,窈窕動人的身段兒亭亭凈凈的在哪站著。
沒來由的,程峰心裡一陣滿足,上天待他算是不薄,將原本的家庭生生從身邊奪走後,竟然想著辦法又還了一個。
連忙跑過去,一邊將新買的餅子遞給她,一邊拉著她往屋裡走,小丫頭手上冰涼,顯是在外面凍了有一陣了,擺起臉,輕輕的揉了揉小傢伙的額腦袋,埋怨道:「穿這點衣服就往外跑,著涼了怎麼辦,快回屋去」」
楊幼娘被她拉住手,臉上又開始發燙,低著頭:「沒事,不冷,幼娘就是怕那些乞丐再來找麻煩,快回屋裡去吧。」
這傻丫頭,程峰無力的笑了笑,轉而輕輕捏了下他的鼻子,「沒事,在敢找茬就打斷他們的腿!」
「嗯!幼娘跟著一起打!」小姑娘攥緊了拳頭在眼前晃了晃,皺著眉頭的樣子倒是有那麼幾分認真。
「傻丫頭!」
在這邊吃罷了飯,順便查看了一下楊氏的病情,給幼娘一些醫囑,便急匆匆的朝著四海茶肆上工去了。
這邊離著茶肆不近,一邊趕路一邊想著以後該怎麼發展的問題,只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就如幼娘想的那般,先攢些錢買上幾晌地將家先搭建起來再說。
畢竟在這個時代,土地就是家裡的根,有了根家裡才能安穩,以後做起事來也不會束手束腳。
至於更多的事情,大體也有了些規劃,隨做隨看吧。
此時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那些出來買菜的婦人不斷的跟掌柜討價還價,偶爾有幾個孩子在街上玩耍,土眉烏眼的看上去有些髒亂。
程峰想事情想的仔細,對周邊的環境也沒怎了留心,忽然身後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起,未來及反應,右肩便被什麼猛地撞了一下,身子向一邊猛地趔趄,差點撲倒。
站穩了身子扭頭望去,卻見幾個長相惡劣的騎手扭頭正瞪著他,馬上傳來一聲怒喝:「你耳朵聾啦?!」
程峰白了對方一眼,但見對方腰裡都別著刀,他也不想找麻煩,只能是哼哼的說道:「撞人還有理啦?!」
「吁」,這邊騎手一愣,猛地一提馬韁,手中馬鞭一揚,朝著臉上抽了過來:「狗日的東西!老子給你長點記性!」
程峰卻是未曾想到對方這般兇殘,不過稍微回了嘴就要傷人,抬眼一看,那人掛在腰間的長刀因為貓下的腰正露出一截,幾乎下意識的就要上前抽刀刺他,只是手剛伸到一般,轉而馬上就停了下來。
惹不起,也不能惹!
正待他已經做好準備挨揍的時候,卻聽見「砰!」的一聲悶響,在看時,哪人的手不知何時被捉住了。
一個錦衣華服的老者此時正騎在馬上,雙腿一挾馬腹,趨近到了程峰邊上,拱著手笑吟吟地道:「家人做事莽撞,惹惱了小哥,還望海涵吶!」聲音很柔,氣息很短,顯然是中氣不足的傷病人。
那騎手起身臉色有些羞腦,惡狠狠的瞪了程峰一眼,似是要將他樣貌記住,但主人在這也不好發作,只是氣哼哼的站在一旁。
那老者卻是恨鐵不成鋼的「哼」了一聲,「滿街的婦人幼童,你就敢這般縱馬!平日里的教導都哪去了!丟人現眼!」狠狠地喘了口氣,老者這才又對著拱了手,朝著遠處退走了。
聽見老者訓斥,那騎手羞憤欲死,趕緊下馬請罪,等著老者訓斥完了,這才重新上了馬。
只是騎手似是仍有不忿之意,怒哼哼的朝著程峰又看了一眼,也隨在老者後邊揚長而去。
程峰站在原地訥訥半晌,看著眾人頭也不回的離去,忍不住的心生憤慨,但憤慨又能怎麼樣?在後世你可以指著權貴的鼻子罵,別人也不一定敢拿你如何。
但凡是得分時候,如今程峰不過一個平頭百姓,若是強自與他們正鋒,吃虧的最後還是自己。
老祖宗教的東西肯定會有他的道理,比如貧不與富斗,富不與官斗,比如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再比如,人生最重要的認知,就是要將自己擺在一個正確的位置上。
如此這般的安慰著自己,程峰重重的回了口氣,施施然,朝著茶肆去了,只是不自覺的,那雙手正死死攥了起來,顯然的,他看上去沒有自己想的那般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