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半紙文章(求推薦,求收藏)
曲掌柜這邊坐著馬車出了街道,天色未完,下午還要很長時間,只是腦袋裡裝著事情,半晌后,這才嘆了口氣,拍了拍車把式的肩膀道:「掉頭去崇仁坊。」
車把式聞言連忙將車停住,一邊點頭應是,一邊下了車,將牛車轉過頭道,「好覺貴人知曉,去崇仁坊須多加十文吶!」
曲掌柜自然不在乎這點小錢,從懷裡摸出一些遞給把式,把式收過錢,這才笑呵呵的趕著牛車,緩緩的朝著北邊去了。
盞茶功夫,牛車便在崇仁坊停了下來,因為這邊靠著皇城,所以裡面住的大都是寫當朝權貴,外來的牛車會被坊丁攔住所以根本進不了坊市。
曲掌柜下了馬車,跟著坊丁打個招呼,便朝著街裡面走去,這邊的環境要比永安坊好的多,街上整潔安靜,偶爾遇見些小廝侍女之類的,也都行色匆匆。
走了有一會兒,曲掌柜這才停下腳步,仰頭望去,卻見幾個侍衛持刀立於門口樓,他們對曲掌柜也算是熟悉,將他來的消息報給管家,不多時,管家便就出來,帶著曲掌柜進了院子。
這是個巨大的建築群,苗圃花園裡小廝侍女們形色匆匆,見著曲掌柜與管家過來,也都會躬身福禮,恭敬叫聲:「曲掌柜」或是「管家」而後才去做自己的事情。
那關鍵年逾古稀,見著曲掌柜來了,連忙上前迎著:「是四郎吧?有好些日子不見啦!」
「這兩個月茶肆事情有些繁雜,未來看您老,您老不生氣吧!」
曲掌柜笑著應承,那管家卻白了白眼道:「怕是老頭子死了你也不知道!一個破茶肆還能有公主府忙?都說了多少遍了,趕緊將那茶肆關了,來府里接了我的班,也好讓我這死老頭子好好頤養天年。」
老人算是頗為絮叨的,半晌才止住了話頭,曲掌柜聞言苦笑著回到,「您吶,還是在多操勞幾年吧!」
「臭小子!你就見不得我過得好!哼!這次駙馬可是說了,待過了年就放我回家,你啊!等著吧!」
說話間,兩人到了中宅,等著將曲掌柜安置好了,這才繞過屏風,朝著后宅走去,大約過了一陣,一名錦衣老者攙著一位年過五十的婦人走了出來,兩人似是在談笑什麼,那老人點點頭:「知曉了,若是有新回次,保證叫人及時送去……」
「還有那首詞,也記得譜好了曲子,兄長對這事還是上心的。」
「知道啦……」
兩人互相說這話,隨後便聯袂坐在上首,曲掌柜見狀趕忙上前拜見:「曲四郎,拜見大長公主,拜見駙馬。」
那被稱作駙馬的白了曲掌柜一眼,皺著眉頭說道:「四郎,都說了不必如此見外。」
「呃……」曲掌柜聞言直起身子,而後苦笑搖頭道,「規矩還是該守上一守的。」
三人分上下首坐了下來,開頭聊天的時候,自然說些「最近有什麼新鮮事」「家裡有如何如何」之類的瑣事,只是說了一陣,曲掌柜便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稿紙。
「呃,這是何物……」駙馬看他一眼,隨後只是皺了皺眉,將稿紙遞給邊上公主。
兩人反反覆復的看了一番,那駙馬眉頭皺得更深,半晌才大大的喘了口氣:「這東西,是何人所做?」
「便就是在家裡說書的哪位小先生。」
「哦,這倒是難得,沖遠正編訂《五經正義》,有了此物,當真會省不少功夫……」
只是細看之下,那紙可不就是程峰寫:「下雨天留客」的那張稿紙。
待駙馬將東西看完,重新還給曲掌柜,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開口說道:「四郎做事向來有章有法,這次將此物獻來,怕不光是為了貢獻此物的吧?」
曲掌柜斟酌著用詞,過了一會,這才站起身來,恭敬的將認識程峰的事情一一說與對方。
說道這裡,疑惑的又說道:「程家二郎我也接觸過,印象雖然不深,但還總不至於連面對面都認不出來,況且那程二郎好武厭文,斷做不出此等大氣滂沱的詩詞來,與他相處,多少也試探了一番,但那子似是對前事全然忘了乾淨。」
王治聞言皺了皺眉頭,「你說他為了報恩,養了那對母女?」
「哼!混小子莫不是早就與那丫頭有了私情」邊上大長公主哼了一聲,這才恨恨道。
駙馬微一沉吟,隨後倒也搖頭,拿起茶盞飲了口水:「私情到是不至於,清河不過十歲年紀,便是取上一房妾室倒也沒太大關係,犯不著逃婚……」
這邊說完,那邊的公主卻又言道:「既然犯不著,這有作何解釋,哼!今日我便去程府問問那程知節,他程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大長公主起身要走,卻被駙馬攔了下來,溫言勸慰道:「哎~知節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被他得知這小子如今就在長安,怕不是要將他活活打死。」
「如此逆子,留他作甚!」這話說這雖是狠辣,但終歸還是聽了駙馬的勸,在一旁做了下來,「那你說怎麼辦,總不能讓清河待在那邊做著望門寡,他好在外面逍遙快活!」
「總得等著知節那邊將氣消了不是?」說著輕輕拍了拍妻子的手道:「況且這也是為了清河好。若是處亮因此記恨到清河身上,我等豈不成了罪人?」
……
……
話分兩頭,且說這邊程峰與母女倆客套了一番,灌了一肚子酒的程峰又陪著幼娘吃了些,過程中,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倒是漸漸有些怪異,忍不住問道:「哥哥是故意給曲掌柜看那篇稿子的吧?」
「啊,畢竟相處的時間太短,以後若求合作,還得多看看才是。」
「是出書的事情?」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又分析道:「如此重要的事情都被哥哥拿來當試金石,哥哥的謀划,肯定會很大吧……」
小姑娘的分析大抵跟程峰所想的差不多,這個時代欠缺的東西很多,而那些欠缺的東西,就是他的資本,離得近些的,比如印刷,造紙之類的東西,離得遠些,煙酒茶糖這些關乎基礎民生的東西他也想去試著做做。
只是單靠他自己的力量,做這些東西難免會束手束腳,於是便想尋個靠山,他不知道曲掌柜的後台是誰,人品如何,所以標點符號這東西就是一塊試金石,若是他背後那人納為己用,程峰自然也不會說什麼,但以後的合作自然也就停了。
至於停下以後的事情……
程峰情不自禁的想到了穿唐新手村的兩位村長,如果曲掌柜不靠譜的話,大概也就只能去尋他倆了。
只是這般分析可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能想得出來的,程峰微微沉吟一陣,而後眯著眼睛看向楊幼娘,半晌后才呵呵笑了笑道:「幼娘……似乎不是普通人呢。」
許是混的熟了,小姑娘的膽子也大了些,聞言非但不怕,反而哼哼的揚了揚脖頸:「哥哥不也不是普通人……」
「嗯。」程峰點頭答應承,而後看著楊幼娘道,「那幼娘到底是什麼人?」
楊幼娘晃了晃腦袋,隨後拿起一邊的稿紙,有些心虛的看向程峰道:「幼娘……幼娘就是幼娘,一個落魄的小姑娘而已。」
見他這幅模樣,程峰也倒是不敢再多問了,生怕她想起什麼傷心的事情,這時探頭看了看天色,便即說道:「不想說便不說吧,誰還沒個秘密,來來,幹活,還有幾十萬字要寫呢。」
小姑娘聞言整個身子頓時垮了下來,一想到還有幾十萬字要寫,一張小臉頓時皺成了包子。「感覺好多呀,也不知道寫幾年才能寫完……」
天雷陣陣,恍然間整個長安便似關了閘門的大廈一般黑了下來。
夏末秋初的雨總是來得迅捷而猛烈,漫天黑夜中,偶爾幾道粗大的閃電照亮了這件略有些黑暗的屋子。
程峰止住了話頭,輕輕推開窗子,看著雨幕中的長安城,倒也頗有悠閑的意味,身後幼娘也是放下了筆,走到窗邊與程峰並排而立,一同望向雨幕中的長安城。
「哥哥很喜歡下雨么?其實幼娘也很喜歡,小時候經常蹲在琅琊下接雨滴,弄的裙角都濕噠噠的,任阿娘怎麼罵也不在意。」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說著,隨後很自覺的將手牽在程峰的袖口,紅著眼睛說道「可是自從阿娘被淋病了之後,就有些討厭了。」
「那麼現在呢?」
「阿娘的病快好了呀,現在又有了新家,自然就開始喜歡了。」
一陣沉默之後,程峰偷偷瞄了牽著自己衣袖的小人,僵著身子,吶吶的嘴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轉而又忽然閉上了,只是胸膛里那股火怎麼也就澆不滅了,而那顆寂靜了許久的心,開始狂跳了起來。
「幼娘。」
「嗯!」
「如果,我說如果,我……我想,我是說……」
小姑娘抬頭望著他,眼中閃過迷惑的神色,哥哥這是怎麼了……
程峰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加之家教很嚴,出了學校就去了新疆,對於情感之類的東西不是很懂,只是覺得喜歡的話說出來就好,但話道嘴邊,卻又多了許多顧慮。
萬一她不答應怎麼辦?萬一她覺得自己比他大怎麼辦?萬一她只當是哥哥怎麼辦?萬一……
想到這裡,原本已經衝到嘴邊的話竟然被生生的咽了回去,遲疑了半晌,這才悶悶的說道:「我……我教你下棋吧……」
「下……棋?」
於是,小姑娘興沖沖的去掌柜那借來了棋盤,而程峰見著小姑娘歡快離去的身影,恨恨的拍了拍自己腦門。
房間的定一端,楊氏跪坐在矮几一旁校對著文稿,偶爾提筆修改一番,放在一旁等著抄送,聽見邊上傳來斷斷續續的談話聲,手上也不知怎的,竟是懸停了下來。
墨水滴落,污漬了方才寫了一半的書稿,等著楊氏回過神來,看著案几上的半紙文章重重嘆了口氣。
「又得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