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泥靈

只是一瞬間，那人就消失在了空氣里，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吃面的人突然慘叫了一聲，然後一隻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樣子。

而令我感到惶恐不安的是，他現在痛苦的樣子和剛剛那個消失的人竟然一模一樣！

看到他的樣子，服務員連忙上前詢問，可是他都這樣了，怎麼可能有回應呢？服務員慌亂的撥打120，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人一頭栽倒在桌子上不動了。

我沒敢再呆在那裡，因為我剛剛看到的事情實在是太驚人了，我不知道救護人員來了之後那個人會怎麼樣，但直覺告訴我他是凶多吉少。

我剛走出拉麵店門，那個戴著墨鏡的捏泥人老頭就悠哉悠哉的從我面前走了過去。

我悚然一驚，因為我突然反應過來，剛剛那個消失的人，他實在是太像一個泥人了！

我被自己腦子裡的想法驚呆了，難道那個消失的人……是個泥人？

回過神來，我左右看去，而這時候，那個捏泥人的老頭已經不知了去向。

……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精神逐漸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因為我不停的看到周圍的人身邊出現「泥人」，這些「泥人」像突然出現在空氣中一樣，然後就如殭屍一般跟在與它長相和穿著一模一樣的人身後，唯一不同的是，這些「泥人」總是那個真正的人死亡的時候的樣子。

沒錯，短短几天之內，我看到了不下三十個「泥人」，每個「泥人」都會慢慢靠近它的「主人」，只要它觸碰到那個人，然後……那個「主人」就會死去。

我不敢跟任何人說這件事情，因為很明顯，這些「泥人」只有我能看得到，我可不想被當成瘋子。有些時候，向我買咖啡的顧客身邊會出現「泥人」。有的時候，我在路上走，跟我擦肩而過的人身後也會跟著「泥人」！

很快，我就有了另一個發現，那就是在「泥人」附近，我總能找到那個帶著墨鏡的老頭。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那些「泥人」應該正是出自那個老頭之手，而那個老頭，應該也只有我看得見！

有一次我在路上走，一輛飛馳而過的轎車的後備箱上，一個泥人正艱難的試圖鑽進車裡，而當我左右尋找墨鏡老頭的時候，卻發現這老頭竟然旁若無人的坐在馬路中間擦著手，一副剛剛完工的樣子。

如果真的有其他人能看到他，怎麼會讓他在馬路中間從容的捏出一個泥人來？

當一聲巨響，遠處的轎車因為車速過快撞在防護欄上起火的時候，我甚至看到那個老頭對我微微一笑。我略一恍惚，再抬眼看去，老頭的身影又消失了。

在剛發現這種事的那段時間，我惶恐不安，總是害怕會看到那個墨鏡老頭，因為看到他對我來說就是看到了「死亡」。

為此，我去醫院檢查了自己的眼睛。在確定沒有其他毛病之後，我賭氣式的花掉了幾乎所有的積蓄去做了一個近視修復手術。然而剛從醫院複查結束，墨鏡老頭就出現在我身邊，對我和藹的笑了一下，然後開始捏起「泥人」來。

我也嘗試托朋友找風水大師來，看看我的家是不是有什麼污穢之物。

風水大師到我家轉了一圈，然後開心的把我從老爸那裡要來的生活費也掏走了，而他走的時候，我分明又看到了墨鏡老頭從街角轉了出來，一副剛剛工作結束的樣子。

不能改變能看到「泥人」的事實，我轉而去提醒那些被「泥人」跟蹤的人。有的時候，我會被認為是騙子，有的時候，他們會像看瘋子一樣的看著我，甚至一個剛剛被我救下來的女生還指著我的鼻子罵色狼！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寧可自己受點委屈，只要能救下他們的生命，我也會很開心——看著人們在自己面前因為被「泥人」追上而死亡實在是太痛苦了，即使那些都是完全的陌生人。

不過我發現我還是鬥不過墨鏡老頭。有一次，我救下了一個小孩子，防止他被高空墜物砸到，小孩子的媽媽對我的感激之詞，讓我覺得自己簡直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大英雄。然而，還沒有等他們走出我的視線範圍內，那孩子的「又一個」泥人跟了上去，我親眼看到小孩子突然掙脫媽媽的手，跑上行車道，然後……「泥人」追上了他。

那次我真的是體會了到了深深的無力感，看著遠處亂成一團的樣子和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媽媽，我靠在牆上，渾身都在發抖。

也正是那一次，墨鏡老頭跟我說了第一句話。

「沒用的，小夥子，一個泥靈消失了，我還可以捏出來另一個泥靈。閻王要收的人，你救得過來么？」老頭的聲音平穩中帶著點戲謔，說完，他一個轉身就消失了。

原來這「泥人」叫做泥靈。

所以，我最終放棄了抵抗，任由泥靈出現在我的世界里。

可能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麻木。在距離第一次看到泥靈兩個月以後，它們的出現已經完全挑不起我的興趣了。

我現在已經可以毫無負擔的為被泥靈跟著的顧客推薦我們的新產品，我可以無視那些匆匆趕路也被泥靈匆匆追趕的路人，我也不會費力不討好的去救那些死亡逼近又不自知的人，老頭說的沒錯，我只是個凡人，我怎麼可能斗得過閻王？

我知道我這種能力肯定跟那個「老瘋子」有關，我並不曉得他是怎麼讓我有這種看到泥靈的能力的。不過經過最開始一段時間的「恨」，我已經對那個「老瘋子」沒什麼感覺了，就像我前面說的，我已經麻木了。

就在我幾乎完全習慣了泥靈的存在的時候，我的精神又因為一件事而差點崩潰。

那天是休息日，我給自己的屋子來了一個大掃除。當我幹完活坐在電腦前準備開一局遊戲的時候，我突然在沙發上看到了老瞎子的身影。

「您老來了？」我打趣道，說實話，我已經習慣了生活中出現這個老頭了，習慣到就算他看我洗澡，我都不會害羞的地步。

老頭呵呵一笑，道：「呵呵，你忙吧，我這屬於工作需要。」

「好吧，我玩遊戲就不招待你了。」

我一邊感慨又要有人死去，一邊點開了遊戲按鈕。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脖子後面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

工作？這個屋子裡……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