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一頭大汗(1)
冬天到來的時候,廣電廳辦公自動化改造工程開標了。韋少商的公司中標了,是大標里的小標。新上任的廣電廳「一把手」顧博士把辦公自動化改造工程項目的這一大標,分門別類地分成若干個小標,並分別招標,照顧到方方面面。過去被馮太淵認為最難的問題,被人家博士輕輕鬆鬆就解決了。看來,人和人是不一樣的。而且,有消息說,顧博士在省廣電廳也只是過渡一下,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就會回到北京去另有高就,所以很多人為馮太淵感到惋惜。但是,這些只是在廣電系統內傳說,並沒有遠播。經過一劫之後,寧陽溪再沒有出鏡,全省觀眾對這位著名女主持人的隱去並沒有強烈反應,因為一位更年輕、活潑、時尚的女孩子出現在了熒屏上。據說,寧陽溪正在準備出國,到哪個國家去不好說,因為很多事情都在變動中。不過有一點可以相信,寧陽溪不會在電視台再呆下去了。有人說,她請假去韓國整容了,一般場合,即便不戴墨鏡,也不會被人認出來。現在,韋少商一下子像換了一個人,要忙的事突然少了下來,讓他感覺到從沒有過的輕鬆。過去那些讓他忙起來的人和事突然消失了,人也馬上變得單純了。這是一個星期天的上午,韋少商從家裡出來,抬頭見冬日暖陽高高在上,便生出抒情的感覺來。他駕車到花市買了一把花,剛想上車,想了想,又買了一把,然後向西山公墓駛去。他是去看曲池紅的,這一天是他與曲池紅認識的紀念日。他在曲池紅的墓前擺上花,站了一會兒,想了很多,卻理不出一點頭緒來。然後,他又來到朱三里的墓前,擺上花,又想了一會兒,沒想到現在想的和剛才想的全是一個事,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於是便走開了。車子快要出公墓大門時,韋少商發現從前面走過來一個女人,披頭散髮的,像個流浪的精神病人,搖搖晃晃地往裡走。韋少商覺得那女人的樣子很熟悉,一下子沒想起來。等到車子上了公路,他突然想起來,是不是陳迎香?於是停下車來,仔細地看,又似乎覺得不太像。世上長得一樣的人多得很。回到市內,韋少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到東湖公園,他想到那裡靜靜地坐一坐,想一想。很長時間不進公園,這一進來,發現這個城市裡原來還有如此美好的去處。這裡曾是他經常來的地方,那是他和曲池紅談戀愛的時候。一個人一生中有三個階段喜歡到公園,一是小的時候,二是戀愛的時候,三是年老退休的時候。韋少商不在這三個階段內,但是觸景生情,卻是免不了的。悠悠地走上公園小徑,韋少商發現前面有一堆人在圍觀。走近了一看,人群中間露出一個人光光的頭頂,韋少商覺得很熟悉,踮著腳尖仔細一看,是白魚際。白魚際坐在一隻小馬紮上,面前擺著他的偏方秘制,大大小小的藥丸,一團一團的藥膏,攤了一片。韋少商沒有跟白魚際打招呼,靜靜地站在人群的外圍,饒有興緻地觀看。白魚際戴著墨鏡,想必也怕熟人認出來。白魚際低著頭不停地擺弄那些葯,時不時地回答圍觀者搞出的一些可笑的問題,但是問的多,買的卻很少。韋少商看了一會兒,覺得白魚際再玩不出什麼新鮮的,便想走開,但是轉念一想,說不定白魚際到現在還沒有開張呢,於是便想支持他一下。韋少商躲在人群後面,捏著嗓子問:「有沒有治腳氣的?」白魚際說:「沒有。天冷了腳氣少。」韋少商說:「有沒有治痔瘡的?」白魚際說:「沒有。天冷了痔瘡也少。」韋少商說:「有沒有治陽痿的?」白魚際說:「有。這病什麼季節都少不了!」韋少商問:「多少錢?」白魚際說:「五十。」韋少商從人縫裡遞過去一百元錢,白魚際給了他兩服藥,頭也不抬。韋少商拿著白魚際的偏方配藥,一直往前走,走到動物園旁,隔著欄杆看見兩隻猴子正在親熱。韋少商覺得很有意思,發現這猴兒的行為跟人是那麼的相似,看著想著,有些入神。這時候,那隻男猴從女猴的身上跳下來,露出一副無能為力的表情。那隻女猴走過來,在那男猴的身上拍了拍,好像在安慰男猴。男猴馬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知為什麼,韋少商被這一幕打動了。韋少商想為它們做點什麼,想起手裡白魚際的葯,反正只是支持白魚際的生意,自己拿著也沒什麼用,於是就把那兩包葯拆開,把藥丸撒進猴籠,那隻男猴看見了,走過去撿起一粒,聞了聞,放進嘴裡,又撿一粒放進嘴裡,一連吃了四粒。韋少商笑笑。這猴兒果真是通人性的。白魚際走出公園,摘下墨鏡,左左右右扭了幾下脖子。這時已是中午,白魚際一個上午就賣了一百五十元。他不知道,這其中的一百元錢是韋少商的。在小麵館吃了一碗熱乎乎的牛肉麵,渾身出了一層薄汗。白魚際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常去的那家沐浴休閑中心。一進門,領班看到他,把他拉到一旁,說:「老闆,又來幾個新人,都是南方的,手藝不錯。」白魚際搖搖頭說:「今天就是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