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巧妙的實驗(2)
「確實如此,不過,這還不是全部。在演講后我們兩個人單獨相處時,他說,這是一個科學家一生中只可能出現一次的想法,就像沃森和克里克的雙螺旋一樣。當然,他這是誇大其詞。你知道他接著說了什麼?」不等對方回答,康托接著說:「他說:『他們過了許多年才獲得諾貝爾獎,而你,如果你的人能夠構想出實驗的話……』他這話究竟是期望還是挑戰,我不太清楚。」「克勞斯對於實驗有什麼建議?」康托立即回答說:「當然沒有。在我這次講學過程中沒有任何人提出過。他們只是提了一些一般性的反對意見,好像我自己沒有反覆認真考慮過一樣。我很清楚在器官之間轉移並不僅僅是惡性細胞的特徵。淋巴細胞——人體天然防禦系統的細胞,也會滲透到其他組織中去,但它這麼做是維護生命,而不是傷害它。」康托不知不覺地改成了講課的風格。「無須其他人提醒,我也知道頻繁的細胞分裂本身並不都是惡性的。例如,傷口癒合或者胚胎髮育都有賴於細胞分裂。問題在於發生的時間和位置,這才是差異所在。就此而言,我們還不清楚迅速分裂的能力是否與所有的腫瘤細胞密切相關。有些腫瘤的生長似乎是由於細胞不退化引起的,例如克勞斯腫瘤。」斯塔福的思緒開始轉到他第一次的演講上。那是在他讀研究生的第二年。他應邀在一次研討會上報告他的研究進展,聽講對象不光是康托研究小組的,而是系裡面所有研究小組的學生。聽眾沒有笑,他們以敷衍了事的方式鼓掌。他至今仍然記得那些隱匿的哈欠、獃滯的表情和低垂的眼瞼。教授對這件事情的處理非常得當。康托並沒有當眾批評他,而是把他叫進辦公室。「傑里邁亞,」他說(當時他還沒有開始叫他傑里),「你的報告實在太糟糕了。今天,你談的全是你怎麼重複西部那個研究小組的實驗,研究海綿里提取出來的磷脂,以便獲得一些材料用來研究細胞膜。你怎麼會把如此有希望的研究成果,講得這樣沉悶乏味?看在老天的份上,傑里邁亞,你得學會怎麼讓你的聽眾興奮起來,學會如何說服他們,使他們相信你正在做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我不是說虛假的熱情,而是讓你向他們展示你在實驗室里說話時,我在你眼睛里看到的,或者感受到的那種熱情。你想當然地認為你的聽眾都很熟悉海綿。千萬不要做這樣的假設。許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海綿是動物。我們在海底拍攝的那些海綿樣本的照片很精彩。我雖然不鼓勵使用幻燈片,但是你可以利用這些照片使你的陳述變得活躍些。不要這麼鬱悶,」他結束他的話,「只要記住我這些話,你會做得很好的。」斯塔福一直沒有忘記教授這番話。康托的目光一直凝視著斯塔福背後的黑板。現在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你正在研究自己的課題。我以前從來沒有要求你中途放下一項實驗,」他開口說,眼睛仍然盯著斯塔福身後想像之中的某一點。「現在我想要這麼做了。」康托的話打斷了斯塔福的沉思,年輕人沒有反應。儘管他非常尊敬自己的導師,卻始終想像自己處在一場非常微妙的力量較量中。在這場角逐中,他守衛著一些私人的領地,不讓康托洞悉。「我構思了一個實驗,」康托緩慢地說,眼睛再次偏離到黑板上。「它將把我的假說變成大家都認可的關於腫瘤生成的理論,包括克勞斯在內。這項實驗肯定能行。我堅信不疑。我想讓你立即著手進行實驗,最好明天就動手。明天。」他昂首闊步地走近黑板,開始在上面描畫他最初在馬薩諸塞省劍橋市喜來登酒店總部寫在洗衣單背面的東西:一項極其聰明的實驗。它採用三種以上的碳、氫和硫的放射性同位素,以及穩定的非放射性碳同位素碳13,給蛋白質貼上標籤。放射性標記用來探測蛋白質在細胞里不同部分的位置,而用碳13標記的精氨酸,則會通過其核磁共振譜,揭示這種氨基酸在蛋白質裡面的空間排列。只有具備精深的化學背景的細胞生物學家,才會構思出這樣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