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珍妮(二)
「到了。」
打開門,呈現在鄭宇哲眼前的是幾間極致簡約,充滿著黑色氣息的房間。
「好黑啊。」鄭宇哲不禁吐槽道:「你自己住這裡,晚上起來上廁所不會嚇到自己嗎?」
「上廁所我不會開燈的嗎?」珍妮隨口說完,便自顧自的走進裡屋,翻出一個行李箱,打開衣櫥。
鄭宇哲跟著進來,看到衣櫥里的衣服,又不禁開口吐槽道:「好黑啊……」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風格,我就是喜歡黑色。」珍妮一邊說著,一邊翻出廚子里的衛衣和運動褲往行李箱裡面裝。
「也不疊一下嗎?這樣放很占空間的。」鄭宇哲在一旁看著珍妮把衣服隨便團成一團就扔進箱子里。
「我圖省事。」珍妮沒有理會鄭宇哲。
「我來幫你吧。」
說完,鄭宇哲捲起袖子,走上前去,把箱子里團成一團的衣服一件件翻出來,疊好,再放回箱子里。
誠然,珍妮不會想到鄭宇哲會直接動手幫自己,但側頭看著鄭宇哲專心致志的樣子,珍妮的臉上再次泛起了一絲紅暈。
「他……真的挺帥的……」
當然,埋頭苦幹的鄭宇哲並沒有發現什麼。而沒用多長時間,箱子里的衣服被鄭宇哲整理的妥妥噹噹。
「好了。」扣上箱子的鎖扣,鄭宇哲把箱子拎到門口。
「其實做這個決定也倉促了一點……」珍妮道:「你先將就著住下,過一段時間,等我跟智秀姐聊聊,興許她就同意你住在那邊了。」
「恩,謝謝你。」鄭宇哲微笑著點點頭。
「那……你就先在我這裡將就一段時間吧,等我的消息。」
說罷,珍妮便拎著箱子走出了自己的家門,一個奇奇怪怪的畫面卻顯得毫無違和感。
「呼……」
關上門,屋內回歸安靜,吸吮著屋內淡淡的香味,鄭宇哲的心裡五味雜陳。回想這一天,鄭宇哲經歷了太多,轉學,見面,入住,被趕出來,住進珍妮家,好像應該是很長時間才夠推進的劇情,自己一天就經歷了一遍,15年約莫16年的人生里的大起大落,似乎濃縮在了這一天里。
也不怪鄭宇哲說出的話不符合他此時的年紀,但鄭宇哲真的想要感嘆一句話:「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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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呢?」
電話這頭,智秀正蜷縮在沙發上,濕漉漉的頭髮證明她剛剛洗過澡,洗去了一天的疲倦,卻洗不去心中亂亂的感覺。
「車上。」珍妮簡單的回答道。
珍妮的話音落下,智秀似是有話要說,卻並未說出口,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個淡淡的:「哦……」
以珍妮對於智秀的了解,當然知道智秀此時的心情不好,大概還是在糾結鄭宇哲的事情,不過此時自己正在計程車上,有些事情不方便說,於是也簡簡單單的說道:「等我過去再說吧,那個……阿姨還好嗎?」
「我媽……生氣呢。」智秀的語氣有點尷尬。
「呼……」嘆了口氣,珍妮卻也知道事情到這一步,不怎麼好挽回,於是只得說道:「行吧,等我到家再說吧。」
「恩。」
說罷,雙方掛斷電話……
不一會,珍妮終於拎著大箱子來到智秀家。
開門的是朴秀珍。
「來了。」
看著朴秀珍的表情和接待自己的態度,珍妮便知道朴秀珍究竟有多不高興。
「阿姨,智秀姐呢?」
「裡屋呢。」朴秀珍沒好氣的答道。
「哦。」珍妮點點頭。
然而剛邁開腿,朴秀珍忽然拉住了珍妮道:「你幫我勸勸她,我不能剛再婚就惹對方不高興,你說是不是,你們關係好,你說的話她聽。」
珍妮再次點頭,而後拎著箱子,走進智秀的屋子。
屋子還是珍妮所知道的樣子,看來已經被她自己恢復了原狀。
看到珍妮拎著箱子進屋,智秀臉上死寂的表情這才稍微有點緩和的跡象,隨後翻身從床上坐起來,臉對著珍妮。
「怎麼?哭過?」看著智秀紅腫的眼睛,珍妮有點心疼的走上去。
智秀沒有否認,只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只有看見珍妮她才能笑得出來一樣。至於為什麼不好意思,當然是因為被珍妮一眼就看穿了心思。
「別啊,笑的這麼釋然。」珍妮回以微笑,隨即說道:「我可不是你的救星,我勸你還是早早的做好心理準備吧,你媽媽畢竟是要再婚的,再說,你們不是還是同班同學嗎,不可能不見面的吧。」
智秀聽罷,嘟嘟嘴,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說到底,其實智秀心裡明白,之所以在珍妮進屋之前表情死寂,除了跟朴秀珍吵嘴之外,也是有點後悔自己對鄭宇哲的所作所為。想來想去,其實鄭宇哲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他什麼都沒做,就平白無故的接受自己的「五雷轟頂」,換做誰可能都會覺得莫名其妙吧。可是智秀卻留意到了鄭宇哲走之前臉上的表情,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有點哀傷,或者應該叫做悲哀。而從那個瞬間開始,智秀的心底便有點隱隱作痛,可架不住面子上過不去,於是就只能死撐。
珍妮自然是了解智秀的,以自己對智秀的了解,如果她不認錯的話,是會一直不停的叨叨的,然而此時的智秀居然一言不發,就說明其實她已經認錯了。
「哎……」珍妮嘆了嘆氣,苦笑道:「什麼都別說了,記得跟他道歉就是了。」
說完,珍妮打開箱子。看著箱子裡面,智秀的眼睛忽然瞪得大大的,表情也變了,變得驚訝起來。
看著智秀臉上表情的變化,珍妮明白她想說什麼,於是搶先說道:「哦,是他幫我整理的。」
「什麼?他?」智秀有點難以置信,不過除了鄭宇哲,也不可能有誰能幫珍妮整理箱子了。
盯著箱子里一件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智秀不禁咽了一下口水,話也有點說不利索了:「真……真的是他?」
「怎麼?這就後悔了?」珍妮半開玩笑似的問道。
「誰……誰說我後悔了。」智秀一努嘴,重新趴回到床上。
「不後悔,那你結巴什麼?」珍妮節節逼問。
「誰……誰結巴了?」智秀繼續嘴硬。
「呵……」珍妮淡淡一笑,隨即道:「我看你就是心裡放不下他,不過想不到你居然是個急陷愛,這才見面一天,心裡就讓他給堵上了,以前可從來沒見你對那個男生這麼在乎過。」
「誰說的!」智秀忽的一打滾重新翻坐起來,表情氣鼓鼓的對珍妮道:「你不也一樣嗎,還讓他住你家,拜託啊,那可是你家啊,我都沒住過你家。」
「怎麼?吃醋了?」珍妮一邊笑,一邊把睡衣翻了出來。
「我……」智秀一時語塞,話被珍妮死死堵住,只得氣呼呼的重新再躺回到床上,一言不發。
看智秀的樣子,珍妮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本以為她和鄭宇哲會水火不容,誰知道八成這二人其實互相都放不下。
「哎,換衣服換衣服,折騰了一天了,累死我了。」
說著,珍妮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即,將外套脫掉,露出內里緊身的黑色短袖背心。緊身背心將珍妮的纖細的腰線勾勒的完美無缺,只不過,身後火辣辣的目光卻讓珍妮脊背發涼。
「你又瘦了吧,是不是又瞞著我減肥了……」
「我……」
還沒等珍妮開口,智秀就從床上一躍抱住了珍妮的腰肢,一場閨蜜間的「戰火」,從智秀的閨房中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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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凌晨,躺在床上,鄭宇哲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也是出於這裡並不是自己熟悉的空間,也是出於今天發生的種種,不僅是複雜的,而且是奇怪的事。
事實上,有關智秀的事情,鄭宇哲此時已經不再去細想,真正讓他在意的,卻是見到珍妮時的那種感覺。
「為什麼我總覺得我好想從哪見過她,為什麼她一定要把家裡弄的暗暗的,連窗帘都是不透光的黑色,為什麼她的衣櫥里不是黑色就是白色,為什麼跟我說話的時候她一直給我一種她好像很了解我的感覺,為什麼……為什麼我連我自己的歷史都想不起來,為什麼能記起來的只有爸爸媽媽,秀珍阿姨的事?難道我失憶了?沒理由啊。」
一時間,奇奇怪怪的事情充盈著鄭宇哲的頭腦,可無論怎麼想也沒有答案。
不知為何,鄭宇哲的腦海里,不停的在出現珍妮看自己的眼神,那種眼神里充斥的感情似乎十分複雜,說是關懷,有點不通情理,因為畢竟這是第一次見面,而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住進家裡,這令鄭宇哲對珍妮的感覺有些奇怪;而將那種眼神解釋為愛慕,似乎也不可能,因為通過對話和表情,鄭宇哲倒是能確定珍妮對自己稍微有點興趣,但解釋成愛慕,好像還有點牽強;如果既不是愛慕也不是關懷,那珍妮對鄭宇哲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