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文化(2)
早年庚款留美的學生中,80%學理工科,只有20%學人文學科,所以,重物質、重實際是當時的普遍風尚。梁實秋那時見到許多清華學生去美國學習經濟,就曾發出「不免使我的願望的熱誠低落」的感慨。外人看清華,總是多看它的好,而身處其中,則難免所見多是不滿,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怎麼說,清華的缺點和它帶給中國人的好處相比起來,總是次要的。當時的清華校園文化,有這樣幾個代表性的特點:1、言論自由。主要表現在:學生可以自由組織各種類型的演講。這樣的校園文化不可能不對聞一多產生影響。17歲到20歲之間,參加辯論和演講幾乎成了聞一多清華生活的一個主要內容。請看如下一些記載[6]:11月13日中三級與中四級舉行聯合辯論會,先生參加。為本組助辯,獲勝。《辛酉鏡·演說辯論》:「本級與庚申級開聯合辯論會,題曰:『國家之富強在政歟抑在人歟』。四年級主『在政』,主辯邱椿,助辯薩本鐵、陳夏光。吾級主『在人』,主辯錢宗堡,助辯聞多、周茲緒。裁判員為陳筱田、戴夢松、王慶孫三先生。結果吾級獲勝。」12月18日中三級會舉行英文演說會,有講「排除惡魔試探法」,有講「如何為完全學生」,「言語清雅,意想高尚,可為修道養德之助。末由聞君多講故事,歡聚一室,歷一時始散。」5月26日清華學校中等科3月成立聯合演說辯論團,先生為成員。是日,該團舉行英文演說決賽,6人參加,先生為其一,演說題為「公眾動力」。6月3日辛酉級級會選舉下學期職員,選出「會長沈君有乾,演說部長聞君多,國文書記羅隆基,英文書記錢君宗堡,會計劉君沛璋,圖畫員楊君廷寶,圖書管理員吳君宗儒及吳君澤霖」。9月6日辛酉級召開級會,時無級長,舉定「聞多君為書記」,總負責任。同時,決定出版一種雜誌,以錢宗堡為總編輯,先生為中文編輯。此外,先生還擔任了級會演說部長、演劇部編輯部主任。」5月21日參加辛酉級級會舉行之英語辯論會。辯論題為「今日中國科學家較文學家為要」。正面主辯王德郅,助辯周天驥、陶世傑、楊廷寶;反面主辯方來、助辯區沛玖、沈乃正、聞多。評判員劉寰偉先生。結果反面勝。10月30日清華將組織全校性國語演說辯論會,辛酉級「選出羅隆基、康德馨、聶鴻逵、沈乃正、聞多、周茲緒、姚永勵七君為清華國語演說辯論會會員」。12月1日清華國語辯論會開會,「演說者有喬萬選、杜庭修、羅發組、聞多、康德馨五君。裁判員為馬紹良、梅月涵(貽琦)、孟伯洪三先生。結果尚未宣布。」從這些記載中可以看出青年聞一多在清華時的基本訓練,他在20世紀40年代以巨大熱情投入演講活動也不是偶然的,這是10年清華生活留在聞一多身上的印跡。2、結社自由。當時,清華學生在校園結社早已是家常便飯,其結社,也非只一般性的文藝社團,而是各種類型的都有。當時的清華學校,可謂一個傳統社會中的特殊社會,它的特殊性在於它是在一個傳統社會中為那些從來不知民主為何物的人進行一次全新的訓練。那時,清華學校還不同於一般的大學,因為它要求學生的入學年齡不能超過14歲。也就是說,清華的學生是從小就開始接受民主和自由的觀念的。因此可以想象,一個14歲的中國少年,在清華那樣的環境里,經過8年訓練,他們對民主和自由會有怎樣一些深刻的了解,更何況聞一多在清華整整呆了10年!早年由清華出去留學、後來又回到中國的那些知識分子,之所以總是難以和他們所處的那個社會達成平衡,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實際上從小就接受民主的訓練,到了青年時代又完全生活在一個自由民主的社會裡,他們的行為和觀念已與他們所處在的社會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如果他們所處在的社會雖然傳統,但還保持著相對平靜,那麼,對他們這些知識分子來說,也許還能夠在心理上求得平衡,但如果他們所處在的社會處於動蕩之中,那麼,那些受過西方教育的知識分子就難以平靜了。聞一多就是這樣一個有代表性的知識分子。他在抗戰之前基本上是過著學者型的書齋生活,從容而平靜,但抗戰爆發之後,他失去了往日的平靜,心情也漸漸壞起來,特別是到20世紀40年代,他已經不得不拍案而起了。3、出版自由。有社團,就一定有雜誌出版,《清華周刊》恐怕是中國現代大學中存在時間最久的一份學生雜誌了。多少年以後可以發現,那些在學術上或政治上表現出傑出才華的清華學者,當年差不多都是清華校園文化中的活躍分子,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清華周刊》的編者或者作者。從聞一多、吳景超、羅隆基,直到李健吾、王瑤等,很少不是當年《清華周刊》的編者。近年來,許多人開始注意清華學派,而說起清華學派,就不能不提清華早年的校園文化,不能不提《清華周刊》。聞一多在清華,最重要的訓練就是他一直參與《清華周刊》的工作,由一般編輯到最後的集稿人。聞一多在去美國之前,已經在《清華周刊》經過了多年訓練,他辦雜誌也好,參加學生會工作也好,都可以看成是他早年的民主訓練。他是清華學生會最早的成員之一。在他之前,清華學生會還只是一個臨時性的學生團體,而到他參加時,清華學生會才成了一個永久性的學生自治機關。學生自治也是早年清華對於學生民主訓練的一個極好的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