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迷惘
姜業城坐在王位上，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並不覺得有絲毫的開心，與那些跟著他的屬臣相比，他的態度算的上是冷淡的。
作為一個一心想要讓百姓過上好日子為目標的姜業城，忽然發現，成為國君對他的掣肘反而變得更多了。
所有的人都在勸誡姜業城，國君當以國為重，少數人的犧牲根本不重要，整個姜國才是重要的。說實話，道理姜業城心底里都明白，可是讓他做決定就太難了。
放棄邊境的那一片地方，將那裡變成和東興軍的戰場，那裡的地勢對姜國的士兵有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上佳的選擇，唯一需要犧牲的就是祖輩生活在那裡的人們。對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來說，那些人不過是螻蟻，就算是交賦稅也交不上多少，與其為了他們不如放棄那片好的地勢，不如直接犧牲他們。可是，為了大部分人，犧牲小部分人，而且還是在那小部分
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姜業城發現自己做不到。待朝臣們都退下去，姜業城陷入了沉默，他在想，如果是他的父王，他會怎麼辦。應該是毫不猶豫犧牲那些人吧，可是那些人也是有妻子兒女，有悲歡離合的普通人，就這樣剝奪他們的生命，姜業城
覺得自己太殘忍了。
「國君，天黑了，您該用晚膳了。」也不知道多久，姜業城的貼身太監走近，叫醒了還在發獃的姜業城。
「幾時了？」姜業城如夢初醒。
「回稟大王，現在已經戊時了。」太監恭敬的答道。
要不是看時間太晚了，怕餓著姜業城，太監是不敢在這個時候進來打擾的。雖然主子還是原來的主子，但是終究位置不一樣了，這天下間多少人想看他的笑話，身為姜業城的貼身太監他豈能不知？
姜業城將目光向門外移去，果然已經天黑了，外面星星點點的看著格外的熱鬧。
「把晚膳都撤了吧，我不想吃。」姜業城嘆氣的說道。「大王，您這總不吃飯哪成啊，俗話說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您現在吃飯可不僅僅是為了您自個，您還得為這天下的臣民百姓考慮考慮是不，您要是餓傷了，百姓們上哪再去找您這麼
一個好國君啊。」太監勸道。
「你覺得我是一個好國君？」姜業城抬頭問道。
「大王，這個問題本不該奴才回答您，可您這些天的苦惱奴才看在眼裡，只能斗著膽子說兩句了。」太監一邊說，一遍注意著姜業城的臉色，打算姜業城的臉色一有變化，就不再說了。
出乎太監意料的是，姜業城對他的話好像還挺感興趣，太監見此，只能大著膽子說下去。私心裡，太監一直認為姜業城是個十分合格的太子和國君，太監從小就跟著姜業城了，到如今也快要二十年了，悠悠半輩子，一直在伺候人的太監只有在姜業城這裡才覺得自己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
個任人侮辱的物件。
姜業城雖然是皇族是太子，但是一直都心懷善念，而且有勇有謀，不說別的，就從姜國上下幾乎所有人都愛戴他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他是一個真正的好人。可惜，這個世道好人總是活不好，就連地位尊貴的姜業城也不例外，因為他愛民如子、禮賢下士，被自己的父親所疏遠，剛上任一國之君，又被臣下勸誡放棄數萬百姓的性命，而這惡名，要由他這個
年輕的帝王來背負。
或許在很久以後的史書上，這個愛民如子、天性善良的國君會變成一個不顧百姓死活的劊子手。「奴才和這宮裡的幾萬太監們都覺得，大王您是一個好國君。您不知道，我們多少個日日夜夜盼著您長壽，就是為了能在您的庇護下多過幾天像人一樣的日子。」太監動情的說道，身為太子的姜業城是
不會懂一個奴才的卑微的，不過這並不重要。
「你們是我的下人，自然是要這麼說我的。」姜業城微微有些失望。
「大王，我們是您的下人，難道就不是這姜國千千萬萬子民中的一個了嗎？我們身份雖卑賤，但是我們也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太監低著頭回道。
姜業城看著跪在地上的太監，啞然失笑，自己竟然和一個太監計較上了，看來是真的被朝臣們給逼急了。
「把晚膳撤下去之後，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太監見姜業城的態度堅決，不敢在勸，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其實已經很大不敬了。
很快，屋子裡就剩下姜業城一個人。
如果當國君是這麼心累的話，姜業城覺得國君是天底下最不好的一個職業，動輒便是許多人的生死，看著是風光快活，可是這個風光快活的背後又是什麼，誰又曉得呢。
在姜業城王座的後面，掛著一幅巨型的地圖，這是姜政道花費了數萬銀錢才製成的。姜國的每一條河流，每一個城鎮都在上面，歷歷在目。
姜業城這會忽然想起了慕容珩和陳留王，他們在發生戰亂前又是怎麼樣的心情呢？也是和自己一樣嗎，姜業城不知道。
這一刻，姜業城覺得自己的心亂了。
一直以來，姜業城都知道當一個一國之君需要強硬、需要鐵血，需要在特定的時候冷血無情，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姜業城做不到將屠刀落在自己百姓的頭上，姜業城知道，善良是自己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
可惜，經年養成的心性，哪裡是那麼容易改掉的。
「墨臨淵，你若是真想要我姜國的土地，那麼來吧，我姜業城絕不會投降，只是希望到時候你也會像對待陳留王一樣，給我一個體面的死法。」姜業城一個人站在地圖前喃喃自語，面對強大的東興和墨臨淵，姜業城也並沒有必勝的信心。不過平生能遇到這樣的對手，姜業城覺得很過癮，能一展生平所學，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