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新城:從執行主編到CEO(2)
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需要專業人員的參與,否則,就很可能走下坡路。我們這一代人,就是在20世紀80年代末期到90年代初期做筆者的一批人,現在許多都在領導的崗位上,比如說《南方周末》、《京華時報》、《南風窗》這些媒體的頭兒,都是當年我們一塊兒玩的筆者,我們這些人的成長過程就是由想表達些什麼的理想主義青年,慢慢地表達了一些,經歷了中國的發展變化過程,活生生地感受到了向市場轉化的這麼一個過程。採訪者:在這個轉化過程中最難的是什麼?封新城:每個地方都挺難的,但是最難的是第一年,就是資金的困難。《新周刊》的這個故事我已經反覆講了很多遍了。1997年年初,我們做不下去了,因為錢不夠了。《新周刊》最初的資金,來自社長孫冕和導演孫周的三九廣告公司,錢不夠了,沒有辦法。我跟社長說,我是被你騙了,我把我的工作扔了,還叫了一幫人來干這個,結果你給我們弄成這樣。記得孫周拍著桌子說:「這個不能再搞了,沒有錢搞了。」我不好表態,只好說:「那看來我們只有散夥了。」我就這麼隨便一說,孫周就哭了,當時把我嚇得一愣。我覺得他真是挺難受的,只好轉身出來。可出來后還要跟那幫兄弟們裝著什麼事都沒有。怎麼辦?即使你有實力,有人才,一群精英都在這兒了,你又能怎麼樣呢?因為三九廣告公司跟三九集團的特殊關係,我們就把這個情況跟他們講了。三九集團的趙新先老闆把我們召到深圳去開了一個會,非常簡單,其中一個是某廠的宣傳部長,一個是印刷廠的廠長,還有我們《新周刊》的幾個人。趙老闆說,我來做發行人,然後就指著說,你發,你印,你們編,就這樣決定投資。我們因此得到了一年接近百萬的費用。產品推向市場一下子就非常好。我們最大的經驗在於產品要有競爭力。有些人要麼罵政策不好,要麼就罵老百姓工資少,這都不是關鍵。我們沒錢,所以更要做出好產品。是壓力使我們有了強烈的求生願望。採訪者:目前完成投資回報的壓力依然很大嗎?如果完成了,還有什麼壓力?封新城:對!這個壓力一開始就有,今天仍然存在。把投資的錢償還了就完了,在中國還不能這麼說,因為所有的媒體都是國家的,投資者只能介入一部分。對投資者來說,傳媒是一個長期投資,它的回報並不是直接的。這錢投到影視、房地產,甚至娛樂場所,收益都會比投入傳媒大得多。採訪者:投資人是否滿意呢?封新城:他和其他媒體的人談起來的時候,特別得意,因為他的投資是成功的。而面對我們的時候,他從來不流露出這種得意,總是告訴我們不要偷懶。採訪者:你曾經說過,七年來《新周刊》一直在「急行軍」,必須進入常態,現在進入到常態了嗎?封新城:從發展這個角度講,企業自身結構可能有問題。如何實現產品的規模化和品牌的劃分;如何在穩定發展的基礎上進行創新;如何培養人才;如何搞好管理理念輸出;還有錢的制約等等。但是,即使有這樣那樣的困難,我們還是一直不停息地去尋找機會。我們追求通過對《新周刊》這個品牌的延伸,開發我們現有的資源,這些都是經濟行為。包括在圖片和設計方面提出做「視覺開發商」,比如建立圖片庫等等,這些都是努力的方向。採訪者:你覺得自己是天生的傳媒人嗎?封新城:我是學中文的,在大學里我喜歡寫詩,寫了很多詩。但是我最後沒有朝這個方向走。當時的一些詩友後來成了作家,比如蘇童,還有南京的韓東,雲南的余堅等,可是我最終選擇了這一行,當然這與我畢業以後分配到廣播電台也有很大的關係。如果非要講「天生」,我承認我的敏感。做傳媒的人,首先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如果你對外界的事物不敏感,或者說你不善於把這個東西表達出來,那麼我想你可能就做不好。採訪者:你覺得《新周刊》是你作為一個傳媒人最理想的選擇嗎?電視媒體是不是更好?封新城:我對紀錄片非常有興趣。有很多電視人希望跟《新周刊》合作,我沒有這個精力,因為它不單純是我個人的一個興趣愛好,而是一個傳媒的業務,我現在運營著一個傳媒,它的背後是一個公司,這關係到這個公司要做什麼。我們號稱做傳媒運營商,從戰略發展上來講,為了做影視,需要一個過渡,首先要和它形成某種關聯,比如我們對中國電視的關注,積累了我們在電視界的資源,它隨時可以轉化為未來傳媒運營當中的一個可以調動的因素。已經有過很多合作意向,我現在沒有做,是時機還沒有到。採訪者:你下一步目標是什麼?封新城:在我干不動的時候,我就會選擇去教書。這就意味著以後有相對自由的空間了,可以作為客座教授給學生講,也可以自己看書,現在我看書功利性很強,目的很明確。結果導致現在做事情後勁不足,精力不夠。採訪者:你怎麼看將來期刊的發展趨勢?能否與電視、報紙、廣播等作個比較?封新城:中國人口的主要構成還是八億農民,所以,以《讀者》為代表的傳統期刊還是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也許《讀者》在十年前是以大城市為主的,但現在主要到二流城市去了,到農村去了!我們《新周刊》主要關注城市人的生活,首先是京滬穗,然後是其他城市,如果強求滇東南的孩子去看《新周刊》,你不是跟他們過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