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十五 入夢
宛若突然從夢中驚醒,張承猛地睜開了雙眼。
入眼並非是自家的天花板,也不是什麼晃眼的白織燈,而是存在於樹影之上,浮於蒼穹之中的漆黑夜空。
黑夜如同烏鴉的翎羽,並不反射絲毫的光芒,但相對的,存在於其中的星辰也是張承這輩子所未曾見過的明亮,雖然不見月亮的影子,但那如此繁多的星,就像是河流一般連在一起,就如同閃爍著各色光芒的瑰麗寶石,在夜空中閃耀著自己的光。
像是被這他從未見過的星空所吸引,張承獃獃的仰躺在原地,伴隨著夏夜中再普通不過的蟬鳴,感受著身下草墊以及落葉疊加在一處而產生的觸感,忍耐著乾枯的松針刺透了牛仔褲所帶來的輕微的刺痛,輕嗅著鼻尖傳來的泥土味,以及樹木野花的草木香。
他一動不動。
該說是他是遲鈍,還是想感受這份夜空所帶給他的寧靜,亦或是完全被這莫名其妙的情況搞暈了頭腦呢,張承只是靜靜的維持著他最初睜開眼后的樣子,仰望著頭頂的星辰,久久沒有任何動作。
良久,他才終於回過了神,將視線從那從如同擁有著魔力一般的星空中挪開,而借著星空的光芒,張承的腦筋也重新活絡了起來,逐漸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也慢慢意識到了,他現在,好像正躺在一片十分僻靜的樹林里。
夏夜的樹林像是不久前剛下過一場小雨,略有些潮濕,將整個樹林微微帶上了一絲涼意。
「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星空,不過我剛才。。。好像還在家被從孫玉軒腦袋裡跑出來的東西給吞沒,怎麼又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張承在翻了翻口袋,確認自己並沒有帶著手機后,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遲疑的咽了咽口水,有些疑惑的環顧四周。
「是家附近的林子嗎?這麼遠,我到底是怎麼過來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哈秋。。。」
一陣不知名的微風刮過,張承由於身上只穿了一件T恤,頓時身子一抖,猛地打了個噴嚏。
輕輕揉了揉鼻子,他皺了皺眉頭,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跑到這來,又為何對此沒有絲毫印象,但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回家看看張凌到底把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打定了主意,張承便在略微活動,暖了暖身子后,隨意的認準了一個方向,快步走了出去,爭取早些離開身處的林子。
畢竟城市中的樹林,再大也大不到哪去,頂多幾分鐘的功夫也就到頭了,而一旦走出了林子,找到其他的標誌物,回家就容易多了。
而張承所在的林子雖然看上去不大,也比較平整,但種植於其中的樹木卻是不少,讓整個林子顯得有些陰暗,不過好在星空投下的星光出奇的亮,讓他沒有像個沒頭的蒼蠅一樣在林子中亂竄。
然而在向著同一個方向快速走了將近二十分鐘后,他的腳步卻停了下來,擦了擦微微見汗的額頭,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這林子。。。怎麼這麼大?」
樹林的面積出乎張承的意料,以至於他全速走了這麼久也完全沒有走出樹林的意思,而且在他的印象中,也並不記得家附近有這樣大的林子。
難道他現在的位置要比想象中的遠很多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承不禁這樣想著,身子也靠在了附近的一棵樹上,不過就在他準備暫時先坐下稍微休息一下的同時,他卻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一片草叢中居然有一片不小的亮光。
張承一愣,隨即便是一喜,因為這種輕微,並不刺眼的反射,應該是鋪設在林間的小路所使用的岩石所能反射的光,而一旦找到了路,基本上也就等於走出了林子。
「嘩啦。。。」
伸手撥開了這擋住視線的,果然不出張承所料,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整齊的鋪設在山路間,用來上下山的平整石階。
而和一般山路中為了防滑而鋪設的粗糙石階不同,眼下的台階製作的十分光滑,而大概是因為石階石料特殊,再加上雨後台階上所散落的積水的關係,它們那「通透」的特性在星光的映襯下,就像自身在散發著微光一般,熠熠生輝。
「這裡。。。難道是山路嗎?不過我家附近可沒有類似的景點,怎麼就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雖然這石階看上去十分漂亮,不過這也讓張承頭疼了起來,畢竟在他家附近可沒有類似的景點,自己如今到底身在何方,他算是徹底拿不準主意了。
但好不容易發現了路,也自然沒有不走的道理,張承揉了揉眉心,心裡只是盤算著一會等找到了本地人還是先去問問自己現在到底在哪好了。
畢竟怪談都能遇到。。。再出現什麼類似於超時空傳送之類的神奇的事,他這顆經過鍛煉的心臟應該也能受得了,大概。。。
走上石階,張承繼續向著下山的方向前進。
下山的路比較輕鬆,在加上蟲鳴和不知名的鳥叫幫助他分散注意力,所以張承走的很快,也沒什麼疲憊的感覺,不過奈何下山的路途出乎意料的長,在走了一段時間后,張承的腳步也逐漸便慢了下來。
他停下了腳步,深吸了口氣,同時擦了擦頭頂的細汗。
「這台階。。。是真的長,我這肯定是跑到哪個山上了。」
他用力伸了伸腰,不經意間抬頭,卻發現不遠處石階旁設立了一條石凳,暗嘆一聲走運,隨即便快了腳步,想著先稍微歇一歇腳,休息一下。
「我這是體力變好了嗎?雖然走了這麼久,但除了有些喘外,和平時相比並不覺得特別累。」
坐在石凳上,張承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用衣領給自己扇著風。
「是最近的鍛煉起效果了嗎。。。」
不過還沒等他把氣喘勻,張承扇風的動作卻突然停了,因為他突然注意到,就在自己坐著的石凳的另一邊,居然放著一個燈火十分暗淡的小燈籠。
「這是什麼。。。」
張承皺著眉頭,伸手抓起了那根細長的杆子,將燈籠拾起,放到了自己眼前,眯著眼睛,仔細的打量著。
這是一盞古典式,帶著長桿把手的紙糊圓柱燈籠,像是被什麼人不久前遺落在這裡一樣,
燈籠雖然有些暗淡,但其中的燈火卻並沒有徹底熄滅,而借著燈籠的光,張承依稀能夠辨認勾勒在燈籠表面的簡單紋繪。
那是一簇十分奇怪的,像是由彩虹所構成的六色火焰紋章,因為是由墨筆所畫,所以畫在燈籠紙上時雖然看起來並不是特別清晰,但卻出乎意料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朦朧感,甚至於讓張承在某一瞬間,覺得這紋章上的火焰,好像正在燃燒似的。
「奇怪的標誌。。。」
張承手舉著燈籠,歪著頭,打量了一會便不再在意了,而在對燈籠暫且失去了興趣后,他便暫時將其放下,開始遙望著石階下方的台階。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石階之下並不僅僅是大片的樹影與一望無邊的石階,反而能在遠方依稀看到一個佔地面積不小的廣場的影子。
張承眯了眯眼睛,那裡看上去應該是一處小集市,遠遠看去,一片不小的區域都點亮著零星的燈火。
不過奇怪的是,從那集市之中,並沒有傳來絲毫的人聲或是音樂的雜音,就連應該存在的人流,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跡象。
一切都靜悄悄的,耳畔只有蟲鳴的迴響,就像那集市。。。只剩下一副空殼子一樣。
「真是處處透著古怪。。。總感覺有些邪門。」
深更半夜,孤身一人被不明所以的扔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四處也看不到活人,繞是張承平時自喻膽大,也開始有些不安起來。
「光坐在這也不是辦法,還是早點下山,找個人問問情況吧。」
像是為了驅逐心中的不安,張承深吸了口氣,突然猛地站起了身。
不過就在張承起身,引起所視的星光變化的瞬間,他卻突然注意到,自己腳邊那一小塊水漬所反射出的東西,好像有什麼不太對。
「嗯?」
張承愣了愣,疑惑的蹲下身,緩緩的貼近了石階上的積水,挑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仔細的看向了那積水中的倒影。
倒影並不模糊,反而十分清晰,而在看清那反射著星光的積水內,映出的那張熟悉的臉時,張承才突然驚覺,自己現在,原來並不是那個六願的形態,而是恢復了自己原本的樣子。
那個雖然高大,但並不威猛的學生模樣。
「我。。。我這是變回來了?但我。。。怎麼才意識到。。」
看著自己熟悉的面孔,張承不覺間突然有一種十分奇妙的虛幻感。
一直到剛才,他都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一樣持續使用著自己原本的身體,而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變化。
正常來說,這種事應該是最先注意到的。。。為什麼。。。
他看著積水中自己的倒影,不可置信的再次彎下了腰,伸手從石凳后的土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土,感受著手指間逐漸滑落的土星,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在化為六願樣貌的靈體后便一度無法觸碰的物體,在他變回了原樣后,這種能力也隨之恢復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承皺了皺眉頭,將手中剩餘的泥土扔在了一邊。
雖然能變回原樣確實是一件好事,但張承卻並不因為眼下所發生的一切而變得高興起來,反而讓他愈加的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有關於六願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而自己現在,也只是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一座山上旅遊,然後迷路,和家人走散了嗎?
越來越搞不懂了。
不覺間,天空中的星辰,好像也沒有最開始那般明亮,張承在原地困惑了一陣后,也準備不再多想,而是準備繼續趕路,爭取儘快下山,找到回家的路。
畢竟再留在原地想來想去也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先回家,看看具體是什麼情況再說。
打定了主意,張承便站起了身,不過在離開之前,張承還本能的回頭看了看自己走過的台階,然而這不經意的回頭,卻讓他頭皮一炸,立時間嚇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就在那不遠處石階的上方,居然在他不知不覺間突然多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