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胸針風波
沈安和得了綠珠后,時常在書房偷偷欣賞。這日午後妹妹安蘋突然怒氣沖沖的來尋他,一開口便是:「氣死人了!」
沈安和飛快的握了手心將綠珠藏得嚴實。對這個妹妹越來越嬌縱的性子有些不耐起來,只冷冷看了她一眼,並不搭話。
「大哥!」安蘋叫道,「你要幫我啊!」
沈安和語帶嘲諷:「你堂堂通判史家的大小姐,還有誰不賣你面子?」
安蘋急道:「可不就是有不長眼的小賤人嘛!」
沈安和面孔一沉:「你說什麼?」心中暗怪母親私下說話不知遮攔。給小妹聽了去。
安蘋一嚇縮了縮脖子,道:「寶鳳樓來了新貨。我和許月容約了一起去看看。誰知遇上兩個——丫頭,我見她們帶著的一枚珍珠珊瑚胸針樣式特別好看些。就開口想要買下,誰知那兩個丫頭竟然死活不肯賣!氣死我了!」
沈安和面色更加陰沉:「怎麼,你一介官家小姐,還想當街強買強賣?!」
安蘋剎時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沒有,沒有。」
沈安和可不信妹妹有這般好的脾性。她看中的東西,向來是不擇手段也要到手的。冷喝一聲:「說實話!」
安蘋羞惱道:「我是你妹妹,你怎麼不幫我?!」
「幫你?幫你欺壓百姓?幫你強取豪奪?幫你敗壞沈家的名譽父親的名聲?!」沈安和一聲響似一聲,只氣得安蘋面孔發白,咬著嘴唇憤恨不休。
「大哥你不疼我了——」她轉身要跑,卻見母親身邊的吳嬤嬤愁著臉在門口問:「大少爺,小姐在您這兒么?」
「嬤嬤!」安蘋衝出去撲在吳嬤嬤身上大哭,「大哥他欺負我!」
吳嬤嬤忙拍著她的背,道:「我的小姐喲,您這是做的什麼事啊!剛才老爺可是沖夫人發了老大一頓火。夫人都氣哭了呢!」
安蘋大吃一驚!自她記事以來,父親和母親感情極好,夫妻間臉都沒紅過幾回。父親雖有兩個較受寵的妾侍,但規矩立得極嚴,絕不許她們對母親有絲毫的不敬。這次母親竟然被父親責罵,聽吳嬤嬤的口氣,還是因為自己。頓時心中不安起來。
「出了什麼事?」沈安和聽母親吃了父親掛落,也有些吃驚。
吳嬤嬤看了眼安蘋,替她擦乾了淚水,道:「老奴也不清楚。老爺方才一進屋,就在夫人面前擺了枚破碎不堪的首飾。罵夫人管教不嚴呢。」
安蘋倒吸一口涼氣!恨極了罵:「兩個小賤人,還敢告狀!」
沈安和閉了閉眼睛,對這個妹妹失望已極:她強買別人的心頭好不成,竟然還搶了砸碎!當即冷笑:「你既然不顧臉面做得出這等醜事,為何別人就不能告狀?」
「現在老爺還在夫人屋裡等著小姐呢!」吳嬤嬤嘆息。小姐真是寵壞了。
安蘋又驚又怕,拉著吳嬤嬤道:「怎麼辦?父親一定會罵我的!」父親雖寵她,但也極嚴厲。還不知要如何教訓她呢!
「小姐。聽老奴的話。乖乖到老爺面前認個錯,自罰禁閉抄寫女戒。老爺這邊,有夫人和大少爺在呢。」
安蘋滿心的不甘,但在大哥的嚴厲的目光下,還是點了點頭。
沈安和陪著妹妹去了主院,果然覺得氣氛有些凝重。
安蘋更是擔心,幾乎是被吳嬤嬤拉進內室。
合浦縣通判史沈言是合浦本地人氏。在合浦經營多年。原來也只是小小的縣丞,有能力有機緣,一步一步的坐到了今天的位置。正因如此,沈言尤其注重聲譽:都是知根知底的父老鄉親,若是讓人捉了把柄,後果不堪設想。故而今日本縣的大商戶梅家將一枚踩砸得稀爛的首飾遞到他面前時,他臉都黑了。梅家如今生意做得大了,和當地官府的關係素來處得融洽,更為要緊的是,他家的外孫女,還和自己的兒子定著娃娃親呢!
想起梅家的老二面帶愧色的道:「小女已經如實相告,做這首飾的店家便是她們的姨夫月向寧。稍過幾日月家的鋪子就會開張,界時必定請小姐前去捧個場。誰知貴府的小姐竟然不依不撓的奪了胸針就砸在地上還踩了幾腳。」他的臉便忍不住泛紅。
珊瑚經不起這等摧殘,早已斷成幾截。珍珠的表面已經滿是紋路,金絲斷得斷,歪得歪。可即便如此,沈言還是從這枚殘破不堪的首飾上依稀看到它原本華麗美艷的模樣。難怪女兒求之不得,羞惱之下寧願毀之!
月向寧不愧是當世名匠啊!
這事辦得真是——他少不了還得跟月向寧,這個未來的親家打個招呼。
「你做得好事!」眼見女兒含著淚,戰戰兢兢的挪步進來。沈言憐惜之下,還是忍不住冷哼一聲。「砸人東西的時候,怎麼沒想想後果?」
英氏心痛女兒,忙道:「她也是一時衝動。」
「衝動?」沈言冷笑,「今日她一時衝動有你我替她圓場。明日若嫁人了,在夫家一時衝動,還有誰能這樣幫她?」
英氏聽了心中一震,當即不再開口。丈夫說得不錯,女兒這脾氣,是被縱壞了。若嫁了人,受苦的還是她自己。
「你可知你店裡遇到的兩個姑娘是誰家的?」沈言淡淡的問。
安蘋厥了嘴:「說是梅家的小姐。不過商戶人家而已。」
沈安和忍不住呵了一聲,看了眼自己的母親。英氏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許多:她的祖上也是生意人呢。
「商戶人家?」沈言輕笑了聲,「那你可知這首飾是誰做的?」
安蘋偷偷看了眼母親,又看了看大哥,低頭不語。
英氏不覺蹙眉:夫君此話何意?
「知道,還是不知道?」沈言目光如箭,「梅家兩位姑娘可有告訴你,這首飾是她們的姨父月向寧所做?月向寧是何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沈安和嘴唇緊抿,眼中有藏不住的怒氣。
英氏也訝然了!丫頭這事辦得太不地到了!兩家的親事還沒退呢!女兒竟然將兄長未來岳父做的東西給砸了,這事傳出去,老爺何等的難堪?女兒將來還想嫁什麼好人家?本來還想找個由頭退婚,現在把柄反倒落在對方手上了。這事真是!英氏捏了手心,安蘋必須嚴加管教!
「月向寧,是我合浦縣首屈一指的金匠大師。十五年前便奉詔入宮侍奉貴人。你大哥,與他的長女月明珠自小定了娃娃親。你若是還有幾分機靈,還知道給你爹、你娘、你大哥留幾分臉面,就做不出這等事來!」
安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許月容當時就說了:聽說月大師的女兒和你大哥自小訂親。原來是一家人呢。
若是她順了許月容的話下台階,便沒現在的事了。可當時她卻是怎麼想的?月向寧不過是個工匠,他的女兒怎麼配得上自己的大哥?母親也透露過要退婚的意思,她才不管不顧的發了火。又怪起許月容來,不曾攔著她。
吳嬤嬤不停的給她使眼色,她只好委委屈屈的跪下來,流淚道:「女兒錯了。女兒願上門道歉。自關禁閉三個月。罰抄女戒!請爹爹成全。」
總算還有幾分眼色。英氏鬆了口氣。
沈言的臉色果然好了幾分。沉吟道:「上門就不必了。這陣子給她吃些清淡的東西,好好降降火吧。」
一幢風波總算了結。但坊間關於沈家小姐脾氣不好的傳聞卻一時止不住。英氏原本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但此事因月向寧而起,又事關女兒的前程,心底退婚的決定,更加堅定。
沈言原本並不贊同退婚。怕被鄉親議論捧高踩低嫌貧愛富。但聽得月明珠在京城的荒唐事後便有些猶豫不決。英氏又道:「月向寧回鄉后不住老宅,反在外面租了個宅子,這是為何?還不是怕得罪的貴人遷怒到兄弟頭上。他兄弟現在也是個縣丞了。」
沈言皺眉:「那你說該怎麼辦?」
「我原本還想找個借口試探他們的口風。現在出了安蘋的事,恰好是個機會。」英氏微露笑容。「照理說出了這事兒,我家怎麼也該上門打個招呼。我們暫時不去理他。且看他如何回應。若是識趣的,便該來主動退婚。若是不識趣,我們再想法子應對。總之,那樣一個壞了名聲的姑娘,運氣再好,也配不上我們的兒子。」
沈言遲疑一陣,終是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