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可以亂來(六十八)
馬大光在關鍵時刻退場,雖然也有著吊汪曉妃胃口的作案動機,但是更直接的原因卻是林冰。林冰三個小時前去西客站接姍姍,現在也該回來了。搬來不久,「姍姍」兩個字就開始對馬大光的耳朵進行磨損。對於姍姍,林冰的評價甚高,人家那可是校花,一走到大街上就引起交通堵塞,我在人家跟前當陪襯都不配。能夠贏得美女表揚的美女,肯定更能贏得男人的表揚,聽到這個消息,馬大光熱情好客得趕上了傳說中的少數民族兄弟,要是她在北京沒地方住,可以住到咱們家——以前馬大光把亞太花園的房子稱為「我這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咱們家」了——想住哪個屋住哪個屋,想住多久住多久。林冰嗔道,像你這樣雁過拔毛的色狼,誰還敢往咱家住?我住了一夜就無法脫身,變成你的押寨夫人了,要是再拉我的好朋友跳火坑,我豈不是助紂為虐嗎?馬大光皮笑肉不笑,說我是色狼那可真是高抬我了,其實我也就一色老鼠,有色心沒色膽,要是真有色膽我早把咱家變成美女集中營了。林冰做了一個「呸」的動作,你還膽小如鼠?你那叫老鼠爬秤鉤自稱自,我還不了解你?就算我想幫你納妾成全你的封建思想,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林冰雖然句句帶刺,但在馬大光聽來,這些話像七月里的「哈根達斯」一樣,怎一個「爽」字了得。真正墮入情網的女人都喜歡把自己的男人當成寶貝,把一切女人當成潛在的情敵,對男人的外交事務,也像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對末代皇帝溥儀的態度,不僅是粗暴干涉,簡直可以說是軍事管制了,哪怕蚊子把男人叮一口她也會想方設法鑒定一下這蚊子的性別,何況是兩條腿的美女呢。對自己同窗四年的老朋友都留這麼一手,可見林冰心思之細密,而這一切都是由自己引發的。這種局面,使馬大光想對自己的個人魅力謙虛幾句都謙虛不了。那咱們得好好請姍姍一頓,馬大光說,她喜歡吃什麼?林冰說,我跟她的關係,就用不著講排場了,就在家裡吃頓便飯吧,你去買菜,在家做好,等我們回來——都該買啥,不用我再告訴你了吧?馬大光還想堅持外面吃,但看林冰那節約鬧革命的眼神,也就不多說了。馬大光是跟林冰一起出門的。林冰打車去了西客站,馬大光在超市裡當採購員,累了個半死。但是當他進入廚房想把它們一一洗乾淨,以便在飯桌上露一手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他猜姍姍未必真會過來,即使她執意想過來,林冰也會編出一系列借口擋駕。卧榻之下,豈容他人安眠?林冰絕不可能把姍姍帶到家裡來,他甚至能想象林冰在姍姍跟前怎麼樣編謊的樣子。女人都是表演的天才,任何一個女人的表演技巧都是男人一輩子也學不來的,而女人在女人跟前的表演技巧,會遠遠高於在男人跟前的表演,因為那是一場國際水準的表演比賽,角逐的激烈程度不亞於「奧斯卡」。想著林冰會為了他動好多心眼,馬大光的嘴巴笑成熟了的石榴。這麼胡思亂想著,天就黑了下來,馬大光覺得肚子里有少量饑民開始四處活動。打開冰箱,從裡面拿出些中午的剩菜在微波爐里熱熱把肚子安撫了一下,馬大光的體力開始恢復,他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可聽來聽去,所有的腳步聲都通到了別人的家門。見了老友,連老公都忘了,這女人可真是太情緒化了,她們準是到外面吃飯去了,沒準吃完飯又去泡酒吧了,真不像話,馬大光隱隱有些不快。想到這一層,馬大光不再等她,他打開電視看一部故事片,邊看邊等。一部電影從頭看到了尾,還捎帶看了中間插播的廣告,林冰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她甚至連個電話也沒打一個。馬大光有些焦急,撥她的手機,裡面卻傳出了關機的提示語。也許是她們姐妹倆見了面有說不完的話,怕別人打擾,有意關了手機吧,馬大光想,現在的女人真是太不像話了,把老公的電話都歸入騷擾電話的行列。起初,馬大光還抱著這樣的信心,無論天有多晚,她都會回來。眼看天越來越晚,他的心才又像國旗一樣懸了起來。她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一想到出事,馬大光的心像遇到敵人的刺蝟一樣緊緊地縮成了一團。上次出走,他提心弔膽了半個月,那滋味兒比下地獄還要難受。雖然他對林冰還談不上愛情,甚至還有一些厭惡,但是這點憐香惜玉之心他還是有的,他可不希望她成為受害者。快十二點,救命的電話才響了,林冰興高采烈地說,今天姐妹倆聊得特別開心,我晚上就不回來了,你是不是一直沒吃東西?快自己吃點吧,別讓我老是提心弔膽的。馬大光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那你今天住哪裡?林冰輕鬆地說,住酒店呀,反正姍姍的老公有的是錢。林冰回來是三天以後。這七十二個小時里,馬大光坐卧不寧,幹什麼都沒精打彩的,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林冰的缺席造成的。他無法區分自己對林冰到底是感情占的比重大還是惰性占的比重大,抑或裡面還摻雜著男人特有的佔有慾?三天不見,林冰的變化大得改革新貌,從頭到腳煥然一新,馬大光差點認不出來她,她還說這一切都是姍姍送的,你看看人家,衣服買來也就試了一試就轉手送朋友了,你什麼時候也能讓我過上這種日子呀?馬大光笑道,要不了多久——下輩子一定能讓你過好日子,決不可能拖到下下輩子。說話間,屋裡響起一陣陌生的音樂,仔細聽了聽,是《愛的羅曼斯》,是林冰的手機在包里響,一般手機的鈴聲都是電子音樂,但林冰的音樂卻像是用吉他彈出來又錄音的。馬大光問,原來的鈴聲不挺好嗎?幹嘛要換?林冰說,姍姍彈的,不錯吧?上大學時我和姍姍經常聽,我們都喜歡!聽聽姍姍彈的吉他,回憶回憶逝去的青春時光,也算沒有白白讓你折磨得這麼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