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零三章:何去何從話軍神
入得鳳凰谷中,一群人迎面而來。
為首的是兩個中年,他們二人分別穿著文武裝束,武人姓陳,名叫陳成,儒生姓卓,名叫卓不凡。他們是喬望北的生死之交,領著八百青壯,在此日夜訓練。而喬望山則領著淘汰下來的人在村莊里耕種,這眾人的生計而努力。
村莊地勢坦緩,靠近國內城,因為慘遭屠戮。
鳳凰谷偏僻隱秘,從而逃過了一劫。此時,前來迎接的人們都是一臉哀傷,眼中掠過一抹深沉的傷感。
顯然,他們都已知道村莊的變故。
「公子!凝裳,你們還活著,真是得天之幸啊。」陳成激動的說著,一行濁淚禁不住滾滾流下。
「你們為什麼見死不救!一萬多的族人,都沒了。全沒了。」夏凝裳淚珠滾滾的執問。
語若刀鋒,割得眾人一陣陣的疼痛。
「為了讓你們不愁吃穿的全心訓練,全族人但凡能忍著就不多吃一片菜葉,一顆米,可你們八百多個大男人,卻在這裡當縮頭烏龜,我們對得起大家嗎?你們,對得起誰。」夏凝裳激動至極,她胸膛起伏,氣喘咻咻,顯見是心中憤怒已極,接著又道:「你們一個個就是忘恩負義、膽小怕事、沒有良心的混帳、匹夫、鼠輩、狗才、畜牲......你們是不是很希望我跟弟弟也都死了,我恨我們!」
眾人又羞又窘,讓她罵得無地自容。
喬北溟攬住了夏凝裳顫抖的腰肢,眼神如刀鋒一般凌厲。
凌厲目光下,眾人心頭髮寒,瑟瑟的抖了一下。
「好了,凝裳!」凌厲之後,喬北溟目光又黯淡了下來,沉默半晌,他慨然長嘆道:「不出兵是對的,這八百人要是去了也是杯水車薪、羊入虎口,除了拼得幾條不相干的士兵的命,結果都是一樣的。要是都死了,就真的沒有一點點希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啊!」夏凝裳兩隻失神的大眼睛怔望了喬北溟好大一會,才猛然撲進他的懷中,竟嚶嚶啜泣起來,作為一切慘事的旁觀者,她受的痛苦比死去的人還要多出無數倍……
眾人見她長發散亂,面如白紙,伏在喬北溟懷中,雙肩不住地抽搐悲哭,無不落下感同深受的眼淚。
經喬北溟百般勸解,夏凝裳才漸漸收住悲聲。就在喬北溟扶著夏凝裳準備入內休息!
天空突然一暗,一聲尖利的鳴叫將他喚醒,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快如疾雷閃電的落在喬北溟身邊的地上。在它落下收起翅膀的時候,竟捲起了一陣狂風
入目的是一隻威風凜凜的雄鷹,那鷹高達一米以上,它相貌兇狠,上半身羽色為深褐色,下半身為淺黃或白色相間,頭部後面有許多柳葉狀冠毛,色黃有斑點。面部和嘴為黑色,冠羽高聳,面目古怪,顯露出一副「鷹中之虎」的兇狠相,精光駭人的鷹目冷冷觀察四周的一切。它兩翼敞開的時候,整個身子寬達三米有餘。更讓人驚懼的是那倒鉤的尖嘴,和那如刀鋒般的利爪。
當它見到喬北溟,巨大的雄鷹那雙凶眸竟爾人性化的流露出無辜的神態,用那頭顱親昵的噌著地上的喬北溟,哪有剛才半點的烈性。
這東西學名叫金雕,俗稱為鷲雕、金鷲、黑翅雕、潔白雕等,是一種性情兇猛、體態雄偉的猛禽。是亞洲最兇狠的鷹科動物了,至於建奴說海東青是最神俊的鷹那是瞎扯淡,毛孩子見不得世面的話。
海東青最大六十厘米到頂了,而金雕一米隨便長長,有著「鷹中之虎」的美譽,兩者比較起來那就是大人與小孩子的差距,壓根就沒得比。
這隻金雕也是原主給他遺留下的珍貴的寶物,金雕幼小時,與尋常老鷹沒有多大的區別,它在很小的時候,也不知是怎麼跑到了長白山,且中了蛇毒,讓進山打獵的原主救了一命,金雕靈性十足,感恩之下接受了原主的馴養,至此以後,它等同於用了一個空中雷達,成為部落里最重要的「天眼」。
這傢伙兇猛聰慧被大家譽為「萬禽之神」,奉為族中聖物。
這傢伙非常厲害,曾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一隻年幼雪豹叼上天去,連箭矢的速度竟比不上它帶著雪豹衝天而飛的速度。
金雕機警多疑、兇狠無比,一但認主,將不會再認第二主人,但認可第二人、第三人、第四……第十人,它可以受喬北溟之令,接受他人的指揮,不過相當的困難,即便經過多年相處,可在部族中,它也只認喬北溟這個主人,與受另外幾人的指使,當然,它儘管兇狠,卻也沒有主動攻擊人,除非得到攻擊的命令。
安撫了這隻猛禽了一會兒,喬北溟讓夏凝裳去休息,然後,與陳成、卓不凡等人商議要事。
「公子,我們……」卓不凡想了半晌,不知從何說起。
「卓叔。」喬北溟一揮手,止住卓不凡,真誠道:「陳叔,卓叔,你們不要多想。我真的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剛才說的是我的真心話。你們這是為了大局著想,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出兵。」
眾人一聽,更加愧疚了。
喬北溟繼續說道:「很多時候,活下去更需要勇氣。死了一了百了,活著的人卻要承受著更多,因為,活著的我們還背負著重如山一般的仇恨!作出潛伏不動的決定,你們比誰都痛苦,承受的壓力比誰都要重,我很理解大家的苦楚。」
眾人深思的看著喬北溟,眼中有一絲絲釋懷的感激,也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公子雖然重傷未愈,孱弱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但,卻給人一種無論任何人都是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怪,似乎毫無來由,但卻真實存在。
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不是「公子」二字帶來的,而是緣自於喬北溟這個人,與身分無關。
「死的已經死了,活著的總是要向前!過去的就到此為止吧。」喬北溟說到這兒,問道:「陳叔,卓叔,你們可有什麼要說的?還有,接下來的路,我們應該怎麼走?這都需要有一個萬全準備。」
「多謝公子理解!」
卓不凡拱了拱手,他定下心神道:「金雕送來消息后,我們對於是否救援村子也有過爭論,可最後大家一致認為,保留這最後的血脈才是最重要的事,回村跟同胞們一起殉難是不智之舉,都死絕了,就沒一點希望了,就再也沒有人去復仇了。」語聲中流露著一絲絲傷感。
陳成亦道:「是的,兄弟們現在都還要去復仇,去村子看一看。我跟老卓都快撐不住了。我跟老卓覺得仇要報,但絕對不是現在。敵人勢大無比,我們以這八百之力與一國抗衡,簡直痴人說夢。」
這剩下的八百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雖然,全部活著也未必能改變什麼,但這至少是個希望,陳成、卓不凡不想帶著絕望離開這個世界,這才有了這個痛苦的決定,但是,知根知底的他們也知道,這也是喬望北的決定,之所以讓金雕傳訊,不是讓他們一同殉難,而是讓他們有所準備,不要再去村子,上了敵人的當。
喬北溟讚許道:「二位叔父說得對。兄弟們的情緒,就由我去安撫吧。我跟凝裳一路走來,遇到的高句麗斥候不下百人,若非警覺,我們早已被人發現,鳳凰谷雖說偏僻,但我認為天下沒有絕對的安全之所,為安全計,我們要儘快離開。」
卓不凡道:「孫先生通過金雕傳遞了一條消息,說國內城頻繁動兵,建議我們早做打算!」
喬北溟沒有說話,只是聽著。
這件事並不奇怪。痛打落水狗的好事難得一遇,只要高惠貞還有一點點腦子,就會趁勢將他們這些「異族」剿滅乾淨。
因此,這樣的事情不值得卓不凡著重彙報。他知道定然還有下文。
「高惠貞就任國內城城主,目的就是為了剿滅咱們!這些年來我們跟他可沒少發生過爭鬥。因此對於他的為人卓某也有所了解。此人志大才疏,根本沒有具備打一場大仗的能力,他打打順風仗還行,如果是他主導此役,根本瞞不過我們的耳目,所以,指揮此戰的肯定另有其人。」
隋軍倖存者在太白山繁衍生息數十年,能夠在高句麗陪都國內城軍安插耳目,喬北溟對此一點也不奇怪。
「孫先生傳訊稱,說高惠貞在大動干戈前,曾大擺筵席,為乙支文德老賊接風洗塵。」
喬北溟並沒有出聲,但大家清楚的感受到喬北溟的身體猛然顫慄了一下。眾人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在不斷地下降,一股從心底透露出來的冰冷,瀰漫在空曠之中。
「乙支文德」這個名字,這個人,在高句麗人的心目中如同救世主一般,近乎尊為神的人物。因為他,高句麗才免除了滅頂之災。
那一年隋煬帝楊廣出動百萬雄師征伐高句麗,前前後後橫亘一千餘里。面對隋朝的大舉來襲,高句麗王高元把全國的軍隊都集結到了遼東,決心與隋朝奮起一戰。
隋軍攻打遼東不下,楊廣決定兵分三路:他兵多將廣,欺負的就是高句麗兵少將寡。留個六十七萬主力繼續留在遼東,圍攻遼東城;大將軍來護兒和周法尚統領江淮水軍從海路進攻平壤;大將軍宇文述率三十萬大軍越過遼東諸城向鴨綠江挺進,與水軍南北夾擊平壤。
這一下高句麗懵了,也慌了。只因他們主力聚在遼東,平壤哪有什麼軍隊去抵擋四十萬隋朝大軍。
危急之際,乙支文德橫空出世,他看破隋軍後勤不濟的弱點,以誘敵深入的戰術送給了隋朝七場大勝,拉長隋軍戰線。然後詐降逼退隋軍,緊接著一把大水將三十萬隋兵沖的七零八落。然後派主力大軍向隋軍發起猛攻。飢腸轆轆的隋軍無力再戰,各軍一觸即潰,落荒而逃。直到鴨綠江邊才擺脫了高句麗軍的追擊,可最終渡過鴨綠江的三十萬大軍最後只剩兩千七百人逃回遼東,軍械物資損失殆盡。敗得太慘太徹底,楊廣不得不放棄遼東城,下令退兵。
隋軍一百一十萬大軍,打兵力消耗,高句麗怎麼樣也拼不過。
乙支文德一舉葬送了三十萬隋軍,對於形勢佔優的隋軍是致命的。故而高句麗上下對主導薩水之戰,扭轉戰局的乙支文德敬若神明。乙支文德一戰成名,以至於有高軍神、救世主的稱號。
喬北溟想了一想,道:「高惠貞也好,乙支文德也罷,誰是主導這場慘劇的黑手已經不復重要了!不過,我看乙支文德居多。」
卓不凡提醒道:「公子,乙支文德雖然下作,但卻有幾分本事,此人文武雙全,在高句麗有『軍神』之譽。」`
喬北溟嗤之以鼻道:「真正的軍神是千錘百鍊的,一場漂亮的戰役就擁有這個稱謂,軍神這等至高榮譽也太廉價了吧。不過那傢伙確實是個棘手的人物,大隋確實是因為他而慘敗,這才二世……」喬北溟不知大家知不知道中原的變化,便及時止住了這話意。
卓不凡道:「這幾天,大家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天幸公子無恙,我們希望公主站出來,子承父業,當大家的族長!」
陳成亦是期盼的說道:「是啊,公子。」
其餘人等亦是紛紛勸說。
「好吧!這個頭我先擔著。」喬北溟稍一思忖,便應了下來。在這以前,喬望北、卓不凡、陳成是這支殘部的三大首領,他們威望素著,深得人心。
可經過「拒不發兵」之事,無論是卓不凡還是陳成都不適合擔任這個重擔,因為他們任何一人上位都容易讓底下的人誤會成見死不救只為八百兵權。
日子一長了,種種流言就會發生,最終在絕境下,存在著嘩變、甚至是叛亂的可能,一旦嘩變或者叛亂,這支隋軍就勢必會互相攻伐、四分五裂,最終就再也不復存在了。
而這,自然是最糟糕的結果,也絕不是喬北溟想要的結果。
一旦喬北溟「子承父業」,這種隱患就不會產生,大家就能同心協力、眾志成城的度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