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她又沒想真打弟弟!她只是想警告弟弟,不許和這個郡主姑姑太親近不是么?
誰知這個姑姑從哪兒學來的本事啊,竟然和娘一樣喊著她的大名阻止她,險險沒嚇碎了她的小心肝兒!
可是喜姐兒再怎麼委屈,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兒,她隨即就惱怒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的大名!我的大名可不是給你拿來喊的!」她伸出小手怒指顧欣湄。
顧欣湄當然清楚喜姐兒為何要打福哥兒。
可她既是兩個孩子的親娘,她也知道,這可不僅僅是兩個孩子沒了娘,喜姐兒很怕弟弟輕易被別人「拐走」的緣故。
自打她前世又懷上身孕,對一雙兒女的貼身照顧也少了,這孩子便被她奶娘養成了這麼個無法無天的性子,一言不合就伸手打人!
她便輕描淡寫的回喜姐兒道:「福哥兒可是你的親弟弟,不是拿來給你隨便拍巴掌的。」
「而我既然早就認識你們的娘,我不僅知道你們的大名,我也知道,她可不止一次教導你們姐弟之間要友愛。」
「所以我提議,待會兒的晚膳喜姐兒沒有烤魚吃,就當給弟弟賠禮了,你服不服?」
顧欣湄當然不怕喜姐兒的僕婦埋怨她越俎代庖,哪怕何睦此時就在跟前,她也還是這等處置。
至於她身邊的肖嬤嬤,她就更不在乎了。
她已經跟肖嬤嬤袒露了心事,想來肖嬤嬤既阻攔不住她的打算,也願意瞧見她提前立威。
她倒是也有些擔憂,兩個孩子會不會因此越發不願意與她親近了。
可她還是那句話,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她有的是時間和他們親近。
那麼眼下只要她和兩個孩子在一起一天,她就必須要板一板喜姐兒這半年學來的臭毛病!
若一樣的事兒放在以前,只要程敏說出了懲罰女兒的辦法,喜姐兒立刻就會乖乖認錯了。
不但如此,她還會拉拉弟弟的手,叫弟弟別生她的氣,等弟弟說一聲原諒她了,她再去接受她娘給她的懲罰。
可是眼下呢,懲罰還是一樣的,發出懲罰令的卻不是她娘,這叫她如何甘心?
只見她眼珠兒一轉,便頗為不服的與顧欣湄爭辯起來:「這裡是我們老祖宗家的別院,湖也是老祖宗家的大湖!」
「湖裡的魚也是老祖宗家的魚!」
言之意下便是,你憑什麼不許我吃我老祖宗家的魚呢?
「魚是我釣的,待會兒也由我來烤。」顧欣湄輕笑。
「就憑這個,你欺負了弟弟卻不認錯,我就不許你吃。」
其實她也不止是要懲罰喜姐兒一下。
這孩子頭午在湖邊涼亭那裡擦破了額頭,又好一陣哭號,眼見著又有些上火了,烤魚本就不適合她吃。
可話是這麼說,她心底也忍不住低嘆起來,後娘真難做呀。
她可還沒嫁回武定侯府呢,這敏銳的小姑娘不是就已經三番五次的跟她較起勁來?
這也就是她吧,若換了旁人,恐怕不是退避三舍,就是已經在心裡給喜姐兒記上一筆黑賬,將來有這小姑娘吃虧的時候兒呢!
「我幫你摘了魚,我還幫你拿了魚簍!」
喜姐兒一邊不服氣的繼續爭辯,一邊強忍著不叫委屈的淚水掉下來。
「我、我還幫你掛了好幾次魚餌呢,你都忘了么!」
「我娘可是常說的,如果有功,功過可以相抵!」
「可你欺負了弟弟。」顧欣湄依舊輕笑。
「要麼立刻給弟弟賠禮,並保證今後不再犯這種錯,弟弟也原諒你了,功過才能相抵;要麼就沒有烤魚吃,你自己選。」
「或者……烤魚你還是可以吃的,可是今兒夜裡我會帶福哥兒去湖裡放蝦籠,你么,就早些洗洗睡吧。」
她說罷這話便看了看福哥兒,她以為此時就該輪到兒子上場,替女兒說幾句好話了。
誰知福哥兒雖然朝她身前蹭了蹭,又伸手就挽住了她的胳膊,卻只管用一雙黑亮亮的眼珠兒望著她,一聲也沒吭。
顧欣湄這叫一個心酸。
他這樣的動作她倒是常見,可卻是對旁人,從來都不是對她。
想來福哥兒也只是覺得她比較像娘,卻不敢像在娘跟前一樣撒著嬌幫著姐姐說話兒吧!
她便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福哥兒的發頂:「你姐姐倔強得很,姑姑給了她兩條路她也不選,你說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要麼你去拉拉姐姐的手,跟姐姐說你原諒她了,再告訴姐姐說,你們以後好好相親相愛?」
福哥兒頓時滿眼的驚喜和不可置信。
郡主姑姑方才可真嚴厲啊,嚴厲得和娘生氣時一樣,大吼姐姐的名字!
要不是姑姑喊了這一聲,他的腦袋瓜兒非被姐姐拍碎了不可!
那他又哪裡想得到,姑姑這麼快就原諒姐姐了?
就沖這個,他也得聽姑姑的話,趕緊去拉一拉姐姐的手呢;要不然誰知道姑姑接下來會不會吼他:何寶承,你敢不聽話!
……等顧霆和庄朝雲一前一後從涼亭那邊走來,便瞧見喜姐兒和福哥兒姐弟倆正拉著小手,輕聲說著些什麼。
而顧欣湄就坐在他倆身邊的竹椅上笑看著這姐弟倆,臉上洋溢著母愛的光輝,又被夕陽鍍上一層金光。
顧霆忍不住在心頭暗叫一聲壞了。
以前就算是震哥兒也別想在妹妹跟前換來這樣的笑臉啊!
這究竟是年齡到了的關係,才令妹妹突然喜歡上小孩子了,還是她早就看上了何睦,如今根本就是愛屋及烏?
之後等庄朝雲差了僕婦將魚簍送到廚房歸置去,又帶回了烤爐、用具和各種佐料來,顧霆便一邊給妹妹打著下手,一邊小心翼翼的吐露了滿腔疑問。
「瞧哥哥說的這話。」顧欣湄忙碌的手不停,口中話語也不停。
「以前我倒是想對震哥兒好些再好些呢,可是哥哥和父王又常年不在家,若我們姐弟太過明顯的抱成一團兒,震哥兒不是更成了關氏的眼中釘?」
連護國公府的女眷們都以為她常年柔順只是為了隱忍蟄伏,好對關氏一擊即中呢,她哥哥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那她就索性順勢而為,將自己宣揚得真是那麼聰明好了。
如此也省得真等她和何睦的親事擺到桌面上談時,她哥哥再對她各種不放心不捨得,再橫添阻撓。
「我又實在太在意關氏當年嚇唬我的那些話,說是喪婦長女不是什麼好名聲,又怎麼敢不裝出一副柔順樣子來。」
顧欣湄說到這裡便有些委屈,替真正的顧欣湄委屈。
而她腦海里既然有原主兒的記憶,她便索性又將關氏這些年是怎麼威脅她的跟顧霆學說了。
她哥哥都回來三天了,關氏可還活著呢!這會兒不多添點柴禾,等著夜長夢多麼?
「哥哥你是不知道,關氏最愛說的話就是,郡主你可別瞧著你兩個妹妹都是庶出,她們到底也是親王膝下的庶出不是?」
「她們的生母我也是上了玉牒的側妃,而不是那些沒個名牌的侍妾,我又活得好好兒的,你兩個妹妹將來的親事還能差得了?」
「倒是郡主你自幼沒了親娘教養,頂著個等閑人家都忌憚的喪婦長女名頭,都怕這樣的女孩兒家將來無法執掌中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