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等她終於忍回了眼淚,這才裝出一副嬌羞的小女兒樣子說道:「哥哥這會兒就跟我說這些,也不嫌早了些?不過哥哥放心,這些話我都記住了,我一定不會讓誰欺負,也不會丟了咱們睿王府的臉。」
顧霆臉色嚴肅地說:「誰敢欺負你,我就敢叫他丟命!你給我記住了,但凡被人欺負到頭上來,就不用在乎你那郡主臉面,儘管把那些人打成豬頭!閑散宗室也是宗室,旁的能耐沒有,作威作福還不會嗎?」
顧欣湄頭幾年對待關氏母女三人的態度,就是太愛惜臉面了,這才叫那三個賤人騎到了她頭上,若是早就不在乎臉面,關氏母女早就死透了好不好,哪裡養得出來天大的膽子,又何必等到眼下不得已才動手將那三人辦了?
不過顧霆想到既然父王已經引咎上表辭職了,他也不打算再回東北去了,往後還有的是時間慢慢教妹妹時,他急忙站起身來,不再多做停留。
今晚可是給那關氏行刑的時候呢,他得趕緊盯著去!
等他站起身來邁出去幾步,又想起了什麽,倒退回來說:「瞧我這腦子,倒忘了跟你說正事。送顧欣淩去瓦剌和親的事已經正式定下來了,皇帝打算下旨封她一個郡主,便叫咱們派幾個嬤嬤將她接回來,和親時也從咱們府上出發。你趁著她沒回來趕緊做些安排吧,看看要派誰教養看守她,可別讓她在和親前鬧出事來!」
自從聽說了皇帝這個打算後,顧霆也不是沒跟皇帝發牢騷,他這個三妹妹本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與其將她接回睿王府來,還不如將她放進後宮看著還周全些。可是皇帝卻說,瓦剌二王子本就是求娶宗室女,並不是求娶公主。
「皇帝說,宗室女即便被封了郡主,也沒有從後宮中出嫁的先例,睿王府既然是她的娘家,她就該回娘家備嫁。」顧霆沮喪的說著,覺得是他沒辦好事情,給妹妹添了一個大麻煩。
顧欣湄急忙笑著安撫哥哥,「這話說得也沒錯,雖然和親是政治需要,本質上也是女孩家嫁人。若從顧欣淩這裡就開了先例,將來我也進宮待嫁去,其他王叔王伯府上的郡主姊妹也進宮備嫁去,那宮裡成了什麽了?」
她喝了口茶後又繼續說著,「而且顧欣淩不是個省油的燈這件事皇帝早就知道,哪用你再提醒?他那後宮可是有三、四位宮妃有著身孕呢,皇帝才不會給自己的後宮攬這種麻煩!」
至於哥哥擔憂顧欣淩回府後鬧出么蛾子來,她可不怕這個!到時候她大不了準備一些藥丸,每天給顧欣淩強塞上一粒,讓她既能活蹦亂跳出嫁,又沒能耐生事。
顧霆被她這麽一提醒,也想起當年程郎中送她的那本葯書,他的笑容頓時從嘴角咧開,彷佛這天地之間再也沒有什麽叫他為難之事。
等他終於離開了和香閣,顧欣湄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別看哥哥是親王世子,又在刀口上舔血好幾年了,武人性子終歸是武人性子,既好相處又好說服啊。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寧願將她的婚事托給護國公府,而不是請外祖母去文官圈子裡去選人?
單隻沖著這個,哥哥就幫了她大忙呢,她今後也真該全心全意將自己當成顧欣湄才是。
同時間,武定侯府的後宅卻已亂了套,皇後娘娘差來宣旨外帶申飭林氏的女官雖然已經離開,林氏卻是跪在大太陽下足足被罵了一個多時辰,又氣又恨、又驚又嚇、又羞又臊。
天氣還熱得很,跪了一個多時辰,幾乎要將林氏晒成人乾了。
等女官走了後,她還沒站起,眼前一黑,腿一軟,她身邊的丫鬟還來不及伸手將她扶住,她已經栽回了地上,不但磕得滿臉是血,還立刻暈了過去。
若是過去大奶奶程敏還活著,雖然她與武定侯夫人不和,與妯娌小姑們相處得也不那麽好,可是這後宅但凡誰有個頭疼腦熱的,她也都熱心的幫著醫治,武定侯府就因為有她在,已經好幾年都沒請過太醫和郎中進府了。
林氏從不怕程敏暗地在藥方做什麽手腳,只因她清楚,她再不滿意程敏,也只是因為何睦不是她親生的,除了嘴毒一些,程敏的人品卻真是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可是如今倒好,程敏已經死了,林氏突然摔了個半死,林氏身邊的下人和她那嫡親的兒媳婦汪氏立刻就慌了手腳。
二奶奶汪氏只管撲在婆母身上嗚嗚哭,一邊哭卻也沒忘記喚僕婦快去前院找侯爺和二爺。
等武定侯和二爺何源得了消息後,先是打發了個外院管事速速去請郎中來,又匆匆趕到內宅,見到的便是這麽一幕——林氏依舊滿臉是血的躺在院子中間,人還是昏迷不醒,汪氏則是髮鬢散亂、衣衫狼狽的坐在一邊地上,眼睛已經哭得像核桃一樣腫。
武定侯頓時就惱了,人都流血流成這副樣子了,為何也不往房裡抬?難不成就這樣髒兮兮的等著太醫或是郎中來,就在這院中地上給林氏瞧病?還是說人已經不行了,只差叫幾個粗使婆子抬個門板來,直接便可以就地搭靈棚了?
這時武定侯便回憶起了長媳程敏那些好處來,若是程敏還活著,恐怕既不會叫林氏就躺在院子地上,也不會讓林氏這般滿臉鮮血,沒個人樣兒,說不定還已經將人救醒了。
武定侯想到這裡,臉色便越來越黑了,只是他又怎麽好對自己的兒媳婦發脾氣呢?他便刻意避開了二奶奶汪氏,黑著臉怒罵周圍幾個婆子和丫鬟,吩咐她們趕緊將夫人抬到房裡去,「郎中馬上就要來了,這成什麽體統!你們這群奴才還嫌武定侯府不夠丟臉嗎?」
皇後娘娘差了女官出宮來武定侯府宣讀懿旨這件事,武定侯雖然在前院,可是他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只是皇後娘娘教訓外命婦的場合,哪裡會允許他一個男人家在場呢?
他便一直差人聽著內院消息,女官的每一句申飭,都有人一句句傳到他的耳朵里。不等女官申飭夠了走人,武定侯的臉色就已經赤紅成豬肝色,就算頭些天他被皇帝叫進去怒罵了一頓,都沒有這會兒沒面子。
畢竟皇帝罵他也只有幾個內侍在一邊聽著,傳不到宮外頭。可是皇後娘娘差來的這個女官罵人時並不曾清場,這一句句話便先傳遍了後宅,再傳遍了前院,誰也不知道這些話明日會不會傳遍整個京城……
二奶奶汪氏又不是傻子,她如何聽不出她公爹話裡有話,別看似是在叱罵僕婦,其實將她也罵進去了,這讓她覺得分外委屈。
她也想趕緊將婆母抬進房裡再好好收拾一番啊,可是、可是難道婆母就要白白受這麽一遭罪?皇後娘娘這份懿旨來得可實在太蹊蹺了!想來多半是大爺那個舅家護國公府的女眷們搞的鬼。
她得叫公爹和夫君好好瞧瞧,那護國公府都將婆母欺負成什麽樣了,也好趁機給大爺何木上些眼藥。
只是汪氏也清楚她還是有錯的,錯就錯在她不該只顧著耍心眼,想拿林氏當槍使,卻將林氏的身體忽略了。她本該早些喚人將林氏抬進房中,有什麽委屈再慢慢跟公爹和她夫君好好說才是。
等到林氏被僕婦們輕手輕腳的收拾乾凈放躺在內室床上,只等著郎中來診脈,汪氏便緩緩的來到廳堂,低頭跪在了武定侯面前。
「媳婦有罪,還請公爹責罰。媳婦過去常聽大嫂說,摔倒昏迷的人輕易不能動,最好等郎中來瞧過了再挪動,以免又不經意碰傷了哪裡的骨頭,或是叫內臟出血變得更嚴重,便沒敢喊人挪動婆母。可是如今看來,婆母應當只是在太陽下曬久了,中暑了,只怪媳婦太年輕了,考慮得不夠周全,媳婦不該慌了神,便將婆母的病症想得太嚴重,倒叫婆母在外頭多受了好久的罪。」
武定侯聞言倒是神色一松,只因程敏那番言論他也聽說過,他也認識幾個太醫,都誇讚程氏在醫術上頗有心得。
不等武定侯將汪氏喚起來,何二爺何源就先發出一聲冷笑,「你可別什麽都聽大嫂的!她若真的醫術高明,怎麽就沒能救得了她自己的命呢?你那不孕不育的毛病,她也幫你治了兩三年了,你怎麽還連一個蛋都沒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