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判斷

幾乎就在日本調兵遣將、磨刀霍霍的同時，美國方面也通過魔術情報大致判斷出了日本將要發動戰爭。赫爾立刻召見了野村和來棲兩位大使，想再次摸清楚日本方面是否有可能做出某種讓步。但是，兩位大使在談話中一點也沒有涉及這方面的內容，而且美國截獲到的其他情報也使人大失所望，即使美國方面在原則上作些讓步，也不會有多大效果了。美國人得出這個結論的主要依據是東鄉茂德外相於11月22日從東京拍發給兩位大使的一份電報（美國方面於華盛頓時間22日破譯）。這份電報說：希竭力貫徹既定方針。全力以赴地努力實現我方所希望的解決辦法。我們所以要求在25日以前解決日美關係問題，有著種種你們所猜測不到的理由。但假如能夠在這三四天內結束談判，於29日簽字（再說一遍是29日），並完成互換必要的備忘錄，取得英國和荷蘭的諒解，總而言之，假如一切事情均能辦妥的話，那麼我們決定等到那一天。這次我們已真的下定決心，這個期限絕對不能再變更。過了這個期限，事態就會自行爆發。希你們了解這一點后，能做出比以往更大的努力。以上情況只限於兩位大使知道。這份破譯的情報說明了事態的嚴重性，赫爾立即將截獲的密電抄報羅斯福總統。此時，羅斯福和赫爾更加清楚地知道了日本政府的內心想法，意識到戰爭有可能會爆發，但是儘管赫爾領悟了「過了這個期限，事態就會自行爆發」的暗中含義，但他仍然無法就此宣布談判破裂。羅斯福也指示他必須儘力進行和談，也儘可能地爭取時間。赫爾事後回憶起11月22日野村和來棲拜會他的情景時說：「看到這兩位外交官笑容滿面、態度謙恭、表面上十分親熱的樣子，就感到他們是在當面撒謊。」赫爾在談到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的理由時說：「通過截獲的電報，我已獲悉了日本的險惡陰謀，並且也知道野村和來棲已收到同樣內容的情報，但我很難順著他們的意思談下去。兩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后就坐了下來。野村不時發出笑聲，來棲有時也笑得露出牙齒，合不攏嘴來。但是他們此刻心裡翻來覆去所想的一定是：如果美國不答應日本的要求，那麼日本政府在幾天之內就發動新的侵略，而這遲早會給美國帶來戰爭。」11月24日，美國方面又破譯了東京於24日拍發給野村的一份電報，該電強調，「11月29日這一期限以東京時間為準」。赫爾國務卿看到這份截獲的電報時，他就直覺到「這是懸挂在我們頭頂上的達摩克里斯劍，而且是附有定時裝置的」。當天晚上，羅斯福總統致電丘吉爾首相，坦言他對前途的估計並不抱什麼希望，美國必須對付一場貨真價實的戰爭，而且，他估計近日內就會爆發戰爭。25日，羅斯福在白宮召開了最高軍事會議，國務卿赫爾、陸軍部長史汀生、陸軍參謀總長馬歇爾以及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這些國務院、陸海軍方面的顯赫人物全部到齊。赫爾首先在會上發言，他說：「同日本簽訂協議已經沒有絲毫的希望。對準備繼續舉行的日美會談，我感到非常絕望。」他猶豫了片刻，接著說：「我認為，日本隨時隨地都可能以突然襲擊的辦法開始新的征服行動。保衛我們國家的安全問題，掌握在陸海軍手中。對不起，我想向軍事首腦們提一下，日本也許要把突然襲擊的原則作為其戰略的著眼點，日本有可能同時對幾個地點發動進攻。」羅斯福點頭表示贊同，他長嘆一口氣，說：「日本在不宣而戰這點上本來就是臭名昭著的。」陸海軍的首腦紛紛表示贊同。然後羅斯福接著說：「所以美國有可能在下星期一，也就是12月1日前後遭到攻擊。」他望著專註地盯著他的陸海軍首腦，問他們：「諸位認為我們應該如何對付目前這種情況呢？」羅斯福高瞻遠矚，他的本意是想讓陸海軍首腦從全局的角度出發，全面評估日本可能會發動的攻擊。但是接下來，美國陸海軍的首腦們顯然缺乏他這種預見性，面紅耳赤地爭論的主要課題卻是怎樣對付日本即將對東南亞發動的進攻。如果日本首先進攻馬來西亞或泰國，美國應當以何種方式進入戰爭？尤其是陸軍，他們關注的焦點是菲律賓和印度支那等地，認為日本人最有可能突然襲擊的是這些地方，並已為此作了一定準備。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日本人拿來直接開刀的並不是所謂的弱小民族，而是高高在上的自己。下午，海軍作戰部長斯塔克還給遠在珍珠港的太平洋艦隊司令金梅爾寫信，發表他的高見，他說：「我認為，日本向泰國、法屬印度支那和緬甸三個方向採取行動的可能性最大。」與此同時，史汀生也收到一份報告，似乎更加證實了斯塔克的觀點，報告說：「日本陸軍的大批部隊從上海搭乘四五十艘運兵船組成的一支船隊正沿著中國海岸南下，駛往台灣南部……」史汀生立刻通知羅斯福總統和國務卿。這個情報加深了美國首腦們關於日軍主要攻擊方向是在印度支那地區的判斷。華盛頓的目光只盯著南方。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次會議結束后4小時——東京時間1941年11月26日清晨6點半，南雲指揮的龐大日本艦隊，正從單冠灣啟航，直撲珍珠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