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單隻說關雄那一家子全都死在了法場上,連關側妃嫁進睿王府這些年的情分都不顧了,不就是睿王想給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出口氣?
而老母親竟然惦記上了睿王的嫡親閨女,還要將那位郡主塞給何睦做續弦,這不是老虎頭上摸蝨子嗎?可護國公到底沒想到,這門親事還真做成了。
就在臘月十九,榮敏郡主已經嫁進了武定侯府,成了他外甥的續弦妻子,眼下小倆口還真來護國公府給他磕頭來了!
當然護國公後來也知道了,何睦與榮敏郡主的婚事是皇上發了話的,容不得睿王爺不答應。
可越是如此,護國公越放不下心,只因他心中明白,他外甥對原配程氏用情該有多深。
饒是護國公多年戰場廝殺,每當想起這事來還是忍不住心底有些不確定,自家外甥究竟能不能好好對待榮敏郡主?
這門親事既是皇上指婚,想來也不大合外甥的意吧?
若是那小子還一心惦念著程氏,叫顧欣湄受了委屈,睿王爺豈不是要將武定侯府趕盡殺絕?
可就在瞧見何睦挽著顧欣湄進來的那一刻,小夫妻兩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護國公這些擔心瞬間就瓦解掉了。他庄致遠也是閱人無數的,如何看不出這對小夫妻還挺恩愛?
他連聲笑著招呼兩人起來,又喚著身邊長隨快將他給這新婚夫妻準備的禮物拿出來。
不過護國公也知道,這小倆口一定不是只為了給他磕頭來的,護國公便叫人送顧欣湄去後宅,「你外祖母和舅母知道你來了,正等著你呢,我留睦哥兒說會兒話。」
顧欣湄告退後便往後宅去了,她心裡也清楚,庄老太君和護國公夫人那邊一定還為何睦懸著心,也需要她去開解一番呢。
等顧欣湄到了庄老太君的正房裡,便發現福哥兒和喜姐兒都不在,顯然是庄老太君要與她說些正事,這場合不適合有孩子們在。
顧欣湄向庄老太君和護國公夫人問安,也不拐彎抹角,便將昨日的大收穫告知兩位長輩。
「我本是覺得我才新婚沒幾日,不適合親自拋頭露面打理外頭的事務去,方才偷懶請世子幫個忙,去醫館替我吩咐幾句話。誰知我偷了這個懶倒還歪打正著了,正叫世子遇上那幾個閑漢。」
庄老太君頓時笑得滿面燦爛,直道這個懶偷得極好,又誇讚小夫妻同心協力連天都幫忙。
「若是你跟睦哥兒還見外生疏,這點小事兒也不捨得使喚他,偏偏打發了身邊的婆子小廝去醫館傳話去,那些下人哪裡能知道那些閑漢正有用處?睦哥兒在甘草巷子走水的案子里雖是無辜,可誰願意背個大黑鍋過年,倒叫趙英那老匹夫得意呢!」
只是庄老太君還有心裡話沒說出來,那就是也多虧顧欣湄不是個眼皮子淺的。
若是顧欣湄以為程氏的產業交到了她手裡,便成了她的囊中物,但凡和醫館藥鋪有關的事宜都要親力親為,自然也不會請何睦替她走這一趟,務必要打發自己身邊的親信去才對。
正是因為顧欣湄明知那是程氏的產業,也知曉將來還要交還到喜姐兒和福哥兒手裡,她當然要避嫌,叫何睦走這一趟也就走對了。
「正是外祖母說的這個理兒,」顧欣湄笑道:「既是世子已經叫人將那幾個閑漢捉了,如今便輪到趙英這個年不好過了。因此我今日可不單是來給舅父請安的,也是想請外祖母和舅母澈底將心放下,不用再替我們世子煩憂了。」
其實顧欣湄也曾經懷疑過,趙英為何這麽急切的對付何睦,甚至不顧隨時都會露馬腳,還硬要使這計謀讓何睦背黑鍋。
官場上同僚間互相使絆子的事兒不少,多少人不能及時反擊,也只能暗暗吃下這個啞巴虧,趙英有樣兒學樣兒不會嗎?為何偏偏這般急切?
不過顧欣湄轉念一想也就清楚了,何睦可是領了皇命的,空降到五城兵馬司的第一天便在臉上寫得明白,他就是來將趙英拉下馬的。而那趙英本就是個武人出身,哪裡還講究得起盤根錯節的計謀?
倒是這個令甘草巷子走水的計謀,若是籌謀得當,事後也及時將那幾個閑漢滅了口,反而影響更大,對何睦的打擊必然不小也來得更快。
另外顧欣湄多少也有些懷疑,寧王府想來已從萬太妃那邊猜出了什麽,雖是面上裝作毫不知情,實則卻很想替萬太妃出口惡氣。
趙英既是成了寧王的狗腿子,也就當仁不讓的成了寧王的一把好刀,後宮不是將萬太妃禁足了?那寧王這邊便拿皇上的親信一個個開刀唄……
顧欣湄問道:「外祖母和舅母可曾收到了寧王府正月要辦春宴的帖子?」
庄老太君一聽,還有些疑惑,這孩子怎麽轉換話題如此之快。
不過她轉頭就明白了,只因她昨日也聽護國公提起過,護國公將趙英逮住那天夜裡,趙英可不止一次色厲內荏的威脅道,他若是真失蹤了,自有人饒不了護國公,也饒不了何睦。
想來榮敏這是怕護國公府不知道趙英背後是什麽人,便如此提醒?
庄老太君便點頭道:「就在今兒一早已經收到了。這寧王府也真是個笑話,正月的春宴不是該從地位高低、輩分高低來算嗎?越是輩分高、地位高的人家日子越早?且不說皇上的老叔祖成王爺還在呢,就是你父王那一輩也有哥兒好幾個呢,寧王府竟將春宴的日子排在了正月初七!這真是一點規矩都不顧了不成?還是生怕旁人瞧不出他們王府別有用心?」
顧欣湄掩口笑,「我也是正要和世子出門時,遇上了寧王府派來的人送帖子,我就和外祖母說的一樣,實在是不明白寧王府為什麽要這麽做,如今既然外祖母和舅母也收了帖子,我就不擔心了,等到時候我來和外祖母、舅母一道兒去。」
顧欣湄之所以說出這話來,便是生怕護國公府並不前往寧王府赴宴。
她還惦記在寧王府的春宴上搞個鬼,將那古鳳秋收拾了呢,那若是沒有幾個自己人給她打掩護,她下手可就太難了。
好在她既然將趙英與寧王的勾結說到明面上了,庄老太君當然也明白其中道理。
寧王找誰先下手不行,偏找她的心肝外孫?這是當何家、莊家甚至睿王府都沒人了不成?
庄老太君便笑道:「甚好,就在你進門之前,雲姐兒還差了人來問,問你舅母可收到了請柬。既是如此我這便叫人回雲姐兒一聲,叫她到了日子也來咱們家碰頭兒。」
顧欣湄忙道:「那這更好了。我本還想回去的路上拐彎回睿王府一趟呢,我嫂子倒是個麻利人,省了我的事。」
自打她哥哥顧霆進了錦衣衛,雖說他不像何睦還肩負了拱掉趙英這個頂頭上司的差事,明眼人也都知道顧霆不是去混飯吃的,寧王府又如何看不出這個蹊蹺。
那若是寧王打算與皇帝對抗到底,也必然會選了這幾個擺在明面上的人當對手,譬如何睦,譬如顧霆。
想來這也是寧王府迫不及待的四處散發春宴帖子的緣故之一,將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七,好在各家女眷口中進一步探探風聲。
可寧王府就不覺得這種吃相太難看了嗎?
寧王自負出身高貴,又比當今聖上還年長,皇帝要喚他一聲兄長,他當然也很可能不將他那些叔祖、叔父王爺們放在眼裡,連辦春宴也要搶先。不過這等囂張行徑,還是太過冒失了,這分明是蒙了眼睛往皇帝的手裡撞啊!
庄老太君說:「我看寧王想來也有有恃無恐的地方。單隻說他府里那個毒藥簍子便是個天大的禍害呢,只要不及時將這人捉出來,誰知寧王會靠著這人的本事蹦多高?」
畢竟那些毒藥太過令人防不勝防,甚至能以毒脅迫朝廷大員們歸順寧王府。
前朝不就是有過這麽一個先例,宮中的大太監不但將皇上毒害了,還毒倒了數位閣老與眾侍衛,隨後便大開宮門恭請皇上的異母兄弟坐了龍椅?
而皇上卻是沒拿到確鑿證據就不好拿寧王開刀的,且不說沒有證據便不能給寧王定罪,只說萬太妃已經一口咬定古鳳秋早死了,這還只是區區一個醫女呢,皇上卻不能差了人去寧王府挖地三尺找。
顧欣湄聞言就愣了,細想之下還真是這麽個理兒。
眼下宮中已經對毒藥有了防備,路馳做出的避毒荷包已經派上了用場,寧王必是再難在宮中做手腳了。
而寧王拉攏的官員再多,那些官員也不大可能在朝上直接逼迫皇帝退位,再將皇位禪讓給寧王。
可只要他拉攏的官員越來越多,皇上就越發動不得他,否則便得面對百官的指責!
那結果便是這拉鋸戰拉得越長,寧王成長得越快,將來以武力逼宮也是很可能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