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一
【尾聲】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沉。」
「歲月催人老,流光把人拋。」
「若將光陰虛度,便如拋下重金未買一物。」
這是顧欣湄這幾年來時常掛在嘴邊的話,只怕已經開蒙的喜姐兒和福哥兒將那光陰付流水,這話卻依然阻止不住歲月如梭。
這年的春天也就來得很快,快得令顧欣湄都不敢想象,他們一家四口竟然已在廣東住了三年,一眨眼便到了何睦任期將滿、就要上京述職的時候。
就在前幾日,京都城也陸陸續續有信來,其中既有武定侯府的,也有睿王府的,還有宋閣老府的,更少不了護國公府與程府的。
而這些信里無一例外,都提到了何睦回京后,想來就不用再外放了這種話,既很是迫切的表達了想念之情,又分外迫切的想要與何睦夫妻再度團聚。
這天清早起來,顧欣湄也便連忙吩咐管事們,再去細細打理產業脫手一事:「哪怕比買進來時稍微低上兩成也不礙的,左右這兩年多的出息也足夠補上虧空了。」
她當初之所以將這些產業買下來,也不過是為著多兩個莊子,她與孩子們也多個消閑的去處罷了。
既是家信里全透露給了她一個消息,那便是一家人再也回不得廣東來,哪怕這些產業能生出金山銀山來,又何苦再留著?
單隻說這幾處產業便要留下來十來個心腹下人打理,她也捨不得,她旁的都不缺,就是缺人。
更別論這廣東與京都城相距之遠,難不成交一回賬目就要在路上一來一回荒廢半年?
等管事們領命走了,丫鬟們也都抓緊收拾起了箱籠。
就算顧欣湄早幾日已經送出去很多,譬如那太過沉重的、太大件的,也早都許給了何睦同僚的家眷,要帶走的東西也不少,剩餘的細軟有三四日能收拾好就不錯了。
待到西廂房裡已經堆滿了箱籠,就連轉身的地方也不多了,這時喜姐兒和福哥兒也放了學。
說是放學,其實就是顧欣湄到了這裡后,考慮到了方言不便,也就多方打探請來了一位老秀才在家坐館,並沒叫兩個孩子出去附學。
上課的那處院子就在不遠處,往正房走也就是幾百步的路。
喜姐兒便與往常一樣,遠遠的將福哥兒甩在身後,蹦蹦跳跳的進了正房,還不等站穩便嘰嘰喳喳喊起了母親。
「母親母親,我看西廂房裡全都堆滿了箱籠,是我們馬上就要啟程回京了么?」
「福哥兒說團團坐不了船,這是真的么?難道我真的只能將團團留給婉姐兒?」
團團是喜姐兒養的一隻白貓,是副總兵姜廣學的女兒姜婉在兩年前送給喜姐兒的。
這麼細算起來,喜姐兒這迫不得已的主意也還算不錯,那便是物歸原主。
顧欣湄便不禁笑起來:「就是因為福哥兒說團團坐不了船,你便又將弟弟扔在後頭,忘了該拉著他的手一起回來了?」
「這幾日的院子里可亂得很,到處都是搬箱籠的,若是將弟弟碰了怎麼辦,那算不算你這個做姐姐的失職了?」
喜姐兒被母親這麼一提醒,頓時吐了吐舌頭,卻也不忘找借口道,福哥兒早些天就說了,男女七歲不同席。
「要不是知道我們一家這就要歸京,他前幾天就來找母親要個大屏風安到學館去了,他哪裡還願意叫我領著他的手?」
顧欣湄撲哧一聲笑了,轉頭看向剛邁進門的兒子:「你姐姐說的可是真事兒?」
見福哥兒雖是小臉通紅卻也憨厚的點了點頭,顧欣湄忍不住在心中嘆起了氣。
論說何睦是武將出身,她也不是個淑女型兒的,怎麼生了個兒子卻是這個性子,前幾年還只覺得他憨厚,這兩年大了起來,倒是更像個老學究了!
只不過顧欣湄轉眼就納過悶來,自己又被兒子騙了——他要真是外表這樣憨直又頗帶文氣,他就不該騙他姐姐,說團團坐不了船。
他也不會打著那個「男女七歲不同席」的旗號,還要張羅著弄什麼大屏風,抬去學館擺在他和喜姐兒的桌子中間,故意用這話惹他姐姐蹦高兒。
倒是喜姐兒從來都是個形色外露的,永遠都藏不住喜怒哀樂,也便被她這弟弟不動聲色間就糊弄的團團轉。
而他現如今這樣憨厚的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他知道不該跟母親撒謊罷了,哪裡就是真憨直了?
顧欣湄便忍笑替兩個孩子親手摘下了書包,叫兩人出去跟丫鬟們洗手洗臉:「今兒中午有喜姐兒愛吃的魚片粥,有福哥兒愛吃的叉燒。」
卻也就是她這句點明了菜色的話,又引起了兩個孩子滿腹心事。
等用罷了午膳,兩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子,便又由喜姐兒出頭,和顧欣湄提起了要求。
「母親能將廚房的張嬸子李嬸子都帶去京都城么?」
喜姐兒從來都不曾覺得對母親有什麼難以啟口的,就像她當初也總指著顧欣湄哭鬧,從不背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