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周、渺渺心事向誰訴（張明書）

少女情懷總是詩。

不經意的，高三開學已經一個月了。一進入高三，我們立即感受到了與以往不一樣的緊張氣氛。不僅僅表現在同學們夜以繼日爭分奪秒地學習上，還有學校領導巡視得更頻繁了，老師們的腳步也更匆匆了。

「自信是成功的基石，沉著是飛翔的翅膀。」

「現在多學一分鐘，將來少用一年功。」

「有志者自有千方百計，無志者只感千難萬難。」

「誰笑到最後，誰笑得最美！」

「不放過每一點疏漏，不放過每一分希望。」

「多為成功找理由，不為失敗找借口。」

「小錯不過夜，大錯不過周。」

校園中和各班教室里大大小小的各種標語，課上課下老師們各種各樣的告誡與叮囑，每天鋪天蓋地的作業，一次又一次的各種考試，讓我們簡直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我發現同學們的生存能力真的非常頑強，很快就完全適應了這種生活狀態。當然競爭意識就更強了，為了高考而你追我趕的，每天加班加點，人人都成了拚命三郎。

這種狀態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在我們的感覺中卻像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一般，大家都在發瘋般地追逐著，想要衝過高考的獨木橋。

班主任也看到大家這種拚命的狀態，但他卻告訴我們「過猶不及」和「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要我們注意節制，更要注意身體。因為離高考還有九個月左右的時間，雖然很短，但也不短。

班主任告誡我們，加班加點只適合於短時期內的衝刺，時間長了反而對成績有影響，所以希望我們能正確對待加班的事情，不要盲目從眾。個別同學精力充沛的，可以適當地在晚自習后加一會兒時間的班，因為這對他來說不會影響到休息和身體健康，不會影響到第二天的學習。

但是大多數同學是不適合長期加班加點的，因為會嚴重影響休息和身體健康，更會影響第二天的精神狀態和學習效果。如果因為加班加點而造成其他方面的損失，比如說影響到了精神狀態，影響到了第二天上課，影響到了原本的學習狀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聽了班主任的話后，大家都有了認真的思考，然後有一部分同學開始按照一定的休息時間有規律地學習和休息，也有一部分同學認為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而堅持加班加點的。

我也是沒有加班加點了的其中一個，因為我知道自己身體情況，是不適合長期超負荷加班加點的。所以，在認真地思考了班主任的話后，我作出了不過多加班加點的決定，只在原來的學習時間上抓得更緊一些就是了。

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種情況只持續幾天就有了變化。當時，我們同寢室的曹珂、胡玉嬌、趙娟、段慶玉也跟我一樣，決定不加班。特別是和我關係最好的小珂、玉嬌，她們也覺得前面加一個多星期的班，現在精神有點不濟。

可是，我們每天晚自習后離開時，就會有同學問我們：「今天你們不加班嗎？你們肯定已經學好了吧？」

即使回到寢室，其他幾個加班的姐妹都端著小凳子在走廊的燈光下看書，我們幾個在裡面根本就睡不著。兩三天以後，趙娟、段慶玉首先改變決定，她們又開始加班了。

我們雖然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心裡邊卻還是有些不安，因為別人都在努力奮鬥，而我們卻在一邊像是偷懶了一樣。

又過了兩天，一下晚自習，我就叫小珂和玉嬌回寢室，可是她們卻對我說：「明明，你先回吧，我們還想看會書。」

「怎麼，你們又改變主意了，不是說好要勞逸結合的嘛。」

「是呀，我們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你看現在差不多的同學都在認真的加班，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們這樣可以讓自己心安穩一些。」

「那好吧，你們看書，我先走了。」

可是，走出教室以後，我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抬頭看看我們高三年級的教學樓——天驕樓，只見每一間教室都是燈火通明的，教室里安安靜靜，差不多的學生都在裡面學習著。

我不禁遲疑了，走著走著，腳步自動停了下來。我站了一會兒，就堅決地又向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明明，你怎麼又回來了？」

「咱們是好姐妹呀，我怎麼能夠拋下你們不管呢？所以，我決定要和你們一起同甘共苦，生死都要在一起。」

「哈哈，這才是我們的好姐妹哈。」

就這樣，我們又開始了加班，教室里每天晚上都會有人等到關燈才走，走廊里每天晚上都會有很多人在昏暗的燈光下為著自己的夢想而努力。

但是，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我的學習狀態是比較差的，因為我經常地在思考一個問題，一個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思考的問題。然而，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一有空，只要一遇到相關的事情，只要一看見他的一舉一動，我就會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事情，開始想來想去，想得很多很多，想得很遠很多遠。

他叫楊帆，是我的同班同學，一個非常陽光帥氣的男孩，一個讓我每天寢食不安卻又心存溫柔的男生。認識他還是在高一軍訓時候，那天上午軍訓中休息時，我們寢室的姐妹和他們寢室的坐在相鄰的地方，開始大家還談天說地的比較愉快，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就互相打起嘴仗。

好像是因為他們寢室的一個男生和我的一個姐妹爭執起來，說是現在的女生一個個都是嬌生慣養嬌滴滴的弱不禁風，哪裡比得上男生呢。我的姐妹不服氣，就說現在的男生才是一個個無所事事不學無術根本就是銀樣蠟槍頭了——中看不中用。

結果兩個寢室的人互相不服開始爭執，當然，大家只是各執一詞互相列舉對自己有利的證據來打擊對方，但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因為這種爭執根本就是沒有結果的沒有對錯的。

當時，他們寢室就集體搖頭晃腦地吟了一首詩：

俊雅男兒真瀟洒，逍遙自在顯風流。

熱血滿腔沖霄漢，誓把壯志凌雲酬。

當時，我們寢室的姐妹一下子就慌作一團，因為不知道他們會來這麼一手。不過，我馬上想到一首自己讀過的詩，用在現在正是時候，於是就悄悄地告訴姐妹們。當那些男生正在那裡得意時，我們也集體朗誦了一首詩：

豈道男尊女不如，木蘭英名垂千古。

不做攀援凌霄花，甘當一代女丈夫。

哈，立馬讓那些男生們傻眼，全都灰溜溜地甘拜下風。我們雖然贏了這一場，但卻和他們寢室的男生們最先熟悉，後來兩個寢室一直是友好寢室，大家都笑著說我們是不吵不相識的。

也是在後來，我才注意到楊帆，因為我聽說他是一個文學愛好者，那天他們寢室集體朗誦的那首詩就是他寫的，心中便對他有一個好印象。

楊帆個子高高的，皮膚也比較白皙，使他顯得有點儒雅有點靦腆，特別是和女生說話時他常常會臉紅，因此沒有少被我們班的女生捉弄。有時，會有女生故意去找他說話，大家都在一邊偷偷地看著他臉紅的窘狀。開始我還以為他不善於交往，但後來才發現他各個方面的能力都是很強的，只是可能臉皮有點薄。

和他之間熟悉起來是因為不久后我們共同主持高一年級的「詩歌朗誦會」，為了配合默契，那幾天我們下課、放學都在一起研究和練習，甚至於連每天吃飯也是在一起的。正是在那幾天里，我了解到他其實是一個才子，多才多藝，能說會道，學習和體育都是能手。

半期后班上調座位，居然把我們調成同桌，也使得我們成為了好朋友，而且是死黨那一類的。我也常常讀到他創作的一些小詩，如《友誼歌》：

天涯海角共丹心，地老天荒同赤誠。

五湖四海皆朋友，四面八方有知音。

《一日詩》：

二十四個小時，二十四種期待；

一千四百四十分鐘，一千四百四十個問候；

八萬六千四百秒，八萬六千四百份思念。

還有另一首名為《勸青年》的小詩：

自命不凡者，長大難成業。做事但憑心，如野馬難勒。

問其何所持，但持家中富。身在幸福中，不知福中福。

不久之後，楊帆就成為我們班的驕傲，成為年級和學校小有名氣的人物。但他卻並不驕傲自滿，反而更加地努力學習和寫作，在學校的校報和《作文報》等報刊上發表了一些小詩和文章。

而每當班上、年級和學校有什麼活動需要主持時，一般都是由我們共同擔當主持人。在這些合作中，我們的配合越來越默契，有時只要一個手勢或是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

同時，在學習上，我們也展開競爭和互相幫助。我的語文差一點，他就給我介紹他學習語文的方法，還找來許多文章讓我在課外閱讀。他的外語比我差些，我就給他講解語法知識，教他怎麼背單詞有效一些。其他學科上，我們也是互相討論，共同進步。

因為我們經常在一起主持活動，又經常在一起討論作業，於是班上就有一些同學私下裡說我們是在早戀。開始聽了這些傳言，我們都會付之一笑，互相鼓勵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走過青澀的高一，走過懵懂的高二，進入成熟的高三。高考越來越近，本來應該認真複習準備高考的我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兩年的相處，在互相幫助互相配合的過程中，我的心中不知不覺已經裝滿他的詩文、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以及他的一切。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但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不能離開他的身邊。

每天，只有在教室里看到他我才能安心地學習；每節課，只有不時地看看他，我才會覺得踏實；每天晚上，只有想著他的笑臉我才能安然入睡。心中有什麼委屈，有什麼多愁善感，我都會向他傾訴，只有他的安慰和鼓勵的眼神才能讓我平靜下來。

也許，他也意識到什麼，每次我們在一起聊天時，他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多的話，只是輕輕地和我說話，然後就是靜靜地看著我。他總是叫我不要多想，要好好學習，爭取考上理想的大學。

我告訴他我想考武漢大學，然後問他想考什麼學校，他卻告訴我說還沒有想好。我聽了心裡十分難過，頓時有深深的失落感。但我依然堅強地笑著對他說，以你的成績肯定要考更好的學校吧，只是那笑意有些酸楚。

進入高三以來，我們已經不再向以前那樣常常在一起聊天，大家的時間都抓得很緊。但其實我根本沒有心思去學習，留在教室里也只是想要多看看他。

我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不做一個了斷，我幾年的努力就白費了。我的家雖然在一個小鎮上，父母都在做生意，比起大多數來自農村的同學家境稍微要好一點，但也不是大富大貴。父母每天起早貪黑，還是希望我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希望我能夠有一個好的前途。

所以，我這兩天決定不再加夜班，早點回去睡覺，這樣就可以不一直看著他。但是即使回到寢室里，我也不能早早就入睡。因為我雖然眼裡沒有看著他，而心裡卻全都是他。

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飯時遇上他，我們就坐在一桌，他問我：「你最近身體不好嗎？」

「沒有呀，你聽誰胡說的？」

「哦，那就好。我見你這幾天每天早早地就回去了，還以為是你的身體不太好，看來我多慮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的心中又驚又喜，他每天都在關注我嗎？就和我每天都在關注他一樣的，莫非他的心中也有著某種想法。這樣想著，我不禁笑了。

他看著我：「你可是有幾天都沒有怎麼笑過了呢？」

我聽了心裡甜絲絲的，但還是有點失望地打趣他說：「我笑得又不好看。等你以後考上一個好的大學，那裡邊有的是美女笑給你看的。」

他又紅了臉，嘴裡嚅嚅著，要說什麼，但終於沒有說出來。那一刻，我的心裡又是期待又是害怕，而後變成失落。分別的時候，他再次告訴我要好好複習，有的事情現在不要多想。我不知道他話外的意思，越是這樣我越難以安心。

今天晚上，我終於再次回到教室上加起了班。不管能不能夠學習進去，但我卻覺得，坐在教室里我才能稍稍有點平靜。

班主任告訴我們，瀘州市的第一次診斷性考試將於11月15日左右舉行，要大家認真複習，爭取在這次大型考試中取得好的成績，同時也可以以此為依據了解一下自己在整個瀘州市的高三學生中的位置，對高考情況有一個初步的把握。

教室後面的黑板上，一診考試倒計時已經寫好了「離瀘州市一診考試還有51天」。這個倒計時緊緊地壓在我們的心上，讓大家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那些擾動自己心思的事情弄個清楚，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也要讓自己能安心地參加一診考試。做為我的死黨，小珂和玉嬌知道一點我的狀況，但因為我並沒有向她們說什麼，她們也不好管，只是每天變著法地逗我樂。

為了尋求幫助，我把自己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們兩個：「我該怎麼辦？你們幫我想想辦法吧。」

「我說我們明明這些天怎麼魂不守舍的，原來是在思春。」

「呸，你說什麼呢，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快說，怎麼辦好呢？」

「要不要我們去做月老呀？」玉嬌笑嘻嘻地說。

「再說我就不理你們，你們也不看看我現在有多著急，難道你們就不擔心我這樣下去會垮掉嗎？」

「好了，剛才和你鬧著玩的呢，依我看，這種事只有說清楚，不管最終結果如何都會好起來，長痛不如短痛！」

「對，要不我們去幫你問問楊帆的意見吧？」

「不行，你們知道他臉皮薄，要是讓他知道你們也曉得這事，恐怕只會更壞。」

「怎麼，不相信我們，那還是你自己去問吧。」

「在學校是不行的，有沒有什麼辦法，大家一起出去玩，然後我找個機會悄悄地問他，這樣可能不會讓他緊張。」

「我看這樣吧，下周就是歸宿假，不如我們邀一些同學一起去我家游玉龍湖吧。這樣，你們就可以找時間單獨說話了，又浪漫又神秘，怎麼樣？晚上可以去我家裡住，很方便的。」小珂的家就在玉龍湖邊上，因此她才會出這個主意。

「好呀，我贊成。我第一個報名參加，早就想再去玉龍湖坐船了。」

「這個主意到是不錯，只是去了又要麻煩你們家。」

「這又什麼，誰叫我是你姐妹呢。再說，我母親不是那麼喜歡你嗎，她早就念叨著讓你去我們家。我還笑她乾脆收你當乾女兒得了。」

「那也行，只怕當時候她就不疼你了。」我笑她道。

「我也算一個呀，小珂你也給你媽媽說說吧。」玉嬌在一邊摻合著。

「行，咱們幾姐妹誰跟誰呀，誰的媽都是咱們的媽。不過呢，你可也要幫我一個忙才行。」

「你有什麼事呢？」

「沒什麼，就是你出面讓楊帆給我改改我下周在升旗儀式上的演講稿。」

「這有什麼，保證完成任務。」

「哈哈。」

就這樣，我們約定下周放歸宿假時去玉龍湖玩，同時還邀請幾個關係要好的同學，有楊帆、吳歌、曾洪君以及郭昕，共三男四女七個人。

下來之後，我找時間不經意地問楊帆：「歸宿假有什麼安排沒有？」

「家裡沒有人，不想回去。」

「哦，我們有幾個同學要去玉龍湖玩，你去不去？」

「好呀，我有很久沒去玉龍湖了。有哪些人一起呢？」

「本來只有我們幾個姐妹，如果你去的話，可以叫上你的幾個哥們一起。」

「那好，我就叫吳歌和曾洪君一起去吧。」

這天晚上，事情落實之後，我反而靜靜地入睡了，而且睡得特別的香。在夢中，我夢見了我們在玉龍湖玩得非常開心，雖然不知道最終的結果，但我真的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