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不僅僅是喜歡
左爾洗完澡出來,發現閆豫站在院中的紅燈下,正在吸煙。他單手插兜,微微低垂的俊臉隱在暗影中,嘴角叼著的煙燃著忽明忽暗的火星。
她伸手揉了揉濕漉漉的短髮,幾步朝他走過去,「我洗完啦。」
聽到身後有人靠近,閆豫似乎才回過神。他偏過頭,剛剛沐浴過的女孩子,皮膚泛著水亮的光澤,瀲灧紅唇微翹,勾起的弧度魅惑人心。
閆豫強迫自己收回目光,低頭將手中的煙蒂丟在地上,抬腳狠狠碾滅。左爾看到地上還有幾個煙頭,她洗澡的時間不算太久,這男人是不是等的不耐煩了?
「等一下。」男人低聲開口,轉身朝屋內亮著燈的房子走過去。
左爾依舊站在庭院中,聽到從那邊傳來的說話聲,還有笑聲。不久,房子的女主人出來,是位看起來中年的健壯婦人。她沒有收閆豫遞過去的錢,反而還從院長的架上取下一大塊風乾的臘肉遞來,道:「閆先生太客氣了,前幾天你給我兒子的相機,據說價值好幾千呢,這點小錢我怎麼還能要?」
「哪裡,您客氣了。」
閆豫說話的聲音不大,但語調特別好聽。左爾笑眯眯站在不遠處,腦袋裡忽然跳出個念頭。這地方雖然偏僻了點,可若是只有她和他,是不是會生活的很美好?!
須臾,房子的女主人將臘肉交給左爾,嘴裡一個勁誇獎左爾長得漂亮,水靈靈的模樣一看就招人喜歡。左爾簡單回應兩句,隨後便跟著閆豫道謝后離開。
走出小院,那位女主人還站在院門前張望他們離去的身影。左爾回頭笑了笑,轉過來時看到自己手裡拎著的臘肉,不禁彎起唇。
哎,這裡的民風真是很淳樸啊,不但免費讓她洗澡,還外帶送好吃的。
男人上前的步子很快,左爾見他背脊挺的筆直,臉上半點笑意都沒有。唔,剛剛他們過來的時候,他好像挺開心的呢,怎麼轉眼就不高興了啊。
回到湖邊的帳篷前,左爾把手裡的臘肉交給助理。不過轉身的功夫,閆豫竟然就不見了。她放下洗漱用品,從帳篷里出來時左右查看,卻都沒有看到閆豫的身影。
「他去哪裡了?」左爾詫異的問。
助理把手裡的蔬菜切好,正在收拾左爾帶回來的臘肉,「應該在那邊吧。」
帳篷左邊有幾株大樹,左爾抿起唇,並沒深想,轉身就往那邊的樹叢走去。可她沒走幾步就聽到嘩嘩的水聲,緊接著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的精壯裸體。
閆豫站在其中一株大樹下,打開簡單的塑料蓬頭,正在沖洗身體。左爾順著樹榦往上看,豁然發覺上面的樹杈中有個水袋。
野外生活的人,大多用這種東西來洗澡。左爾以前只在電視里看到過,可這會兒眼睜睜瞧見,足足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急忙轉過身走開。
在這種地方生活,自然不能太講究。想來閆豫之所以帶她去附近居民家洗澡,就是擔心她一個女孩子不方便吧。
思及此,左爾臉頰不由飄上兩朵紅暈。嗯,原來閆豫對她還蠻細心的嘛。
大概十分鐘以後,男人洗過澡,換了T恤出來。左爾坐在帳篷前的摺疊椅中,假裝沒看到,眼睛絲毫都不敢往他的方向飄。
直到男人走到她的身邊時,她才佯裝自然的打招呼,「你也去洗澡啦。」
「嗯。」閆豫低低應了聲,將換下來的衣服放到盆里,然後抱著水盆走開,往一邊的空地前洗衣服。
左爾坐在椅子里,見他距離自己遠遠地,甚至連個眼神都沒有,瞬間又覺得很失落。她說錯話了嗎?還是剛剛她偷看被發現?
不多時候,助理動作麻利的將晚飯煮好。今晚助理再次坐回到方桌前,同他們一起吃晚飯。
左爾捧著飯碗吃東西,時不時瞥眼對面的男人,但始終都沒找到開口的機會。閆豫吃飯的速度很快,五分鐘不到他就把碗筷收拾起來,放到邊上。
因為常年在劇組養成的習慣,演員們吃飯的速度都不慢。左爾幫忙把桌子收拾好,正打算過去找他說話,但閆豫已經彎腰鑽進帳篷里。
什麼情況?
左爾怔怔站在一邊,巴掌大的小臉神色起伏。就算她再笨,這會兒也看出來閆豫不高興了,可他為什麼不高興她根本就不知道!
助理將剩下的碗筷清洗趕緊,又把僅剩下的一個蘋果拿給左爾。這裡生活條件艱苦,左爾又和閆豫有不尋常的關係,助理自然不敢忽視對左爾的照顧。
「左爾小姐,這是手電筒,你晚上起夜用。」
「哦。」
左爾一手抓著蘋果,一手接過手電筒。那邊的帳篷里亮著燈,隱隱約約能夠那個男人的身影。
「您是明天中午的飛機嗎?」
「對。」
「那您早點休息吧。」
助理客氣禮貌的叮囑完,轉身也走向帳篷。荒郊野外,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就連電視都沒得看,填飽肚子,剩下的事情就是睡覺。
雖說兩個帳篷距離不遠,但左爾還是沒有鼓足勇氣過去。她撅著嘴巴,氣哼哼回到自己的帳篷,並且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響。
透過帳篷的透氣窗,她緊緊盯著那邊的動靜,可惜閆豫始終都沒有出來。甚至那邊亮著的燈光很快都熄滅。
「唔!」
對面的帳篷一瞬間黑下來,左爾懸著的心徹底落空。她生氣的丟掉手裡的蘋果,也把手電筒關上,喘著粗氣躺下。
什麼人嘛,明明前一秒還很溫柔體貼,但后一秒就變的好像陌生人般冷漠。左爾委屈的紅了眼圈,他們是陌生人嗎?
她想不通,怎麼想怎麼委屈。
不知道過去多久,左爾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右腿涼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等她掙扎著從夢中清醒過來,那種感覺越來越清晰明顯。
「啊——」
尖叫聲衝破喉嚨,左爾咻的坐起來,覺得整條右腿酥酥麻麻。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此時此刻她腦袋裡不斷跳出各種可怕的畫面,臉色變得慘白。
嘩啦!
前方有拉鏈滑開的聲音,隨後手電筒的光亮透過拉開的帳篷帘子照射進來。男人臉色緊繃的探入上半身,語氣急迫,「怎麼回事?」
「有,有東西……」左爾嚇得無語倫次,手指顫巍巍指向自己的右腿,「那裡有東西在爬。」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閆豫目光轉移到她的右腿。隨後男人伸出手,動作飛快的捏住什麼東西,起身退出帳篷外。
左爾還來不及看清,男人已經轉身又鑽回帳篷里。他將打開的手電筒放在邊上,一把抬起她的右腿仔細查看,「哪裡痛?」
「唔。」左爾悶聲哼了哼,那種濕滑酥麻的恐懼感猶存,她緊緊咬著唇,忽閃著水汪汪的黑眸,委屈的低喃,「好像不痛。」
閆豫低下頭,銳利的目光沿著她的右腿仔細查看,並沒有發現傷口。然後他又把注意力轉向她的身上。
直到將她全身上下都檢查完,這才鬆口氣。
湖邊潮濕,生有許多不知名的軟體蟲子,雖然大多數都沒有毒性,但畢竟還是存在一定風險。昨晚睡覺時,左爾沒有將帳篷的帘子拉鏈拉嚴實,所以蟲子便順著縫隙爬了進來。好在有驚無險,她並沒有事情。
「沒有傷口。」閆豫微微喘口氣,道:「放心吧,那個蟲子沒有毒性。」
話雖然這麼說,可對於女孩子來講,總會對那些軟體昆蟲抱有恐懼心理。左爾吸了吸鼻子,手腳都被嚇得毫無溫度。
「時間不早了,繼續睡覺吧。」確定她無礙,閆豫準備退出帳篷。
手腕一緊,閆豫驚訝的抬眸,只見左爾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我害怕。」
「我去點上香,那樣就不會有蟲子靠近了。」閆豫抽回手腕,再次準備退出帳篷。可身後的女子猛然上前,猝不及防伸出雙臂抱著他的腰。
「閆豫!」
左爾用力圈住雙臂,牢牢抱住男人的腰身,聲音透著幾分顫抖,「我,我喜歡你。」
她千里迢迢跑到這裡,鼓足所有的勇氣才能對他說出這句表白。
表白出口后,左爾暗自鬆口氣。之前她曾經醞釀過很多開頭,卻沒有想到,最後竟是在這種場合下開了口。
心跳一下下變的緊張,她咬著唇,耐心等待男人的回答。
須臾,男人溫熱的掌心覆上她的雙臂,只輕輕用力,左爾的雙手便鬆開。在她還沒回過神時,閆豫已經轉過身,面朝向她。
原本寬敞的帳篷,因為男人高大的身軀變的狹窄。左爾抬起臉,直勾勾落向閆豫深邃幽暗的眸子。他的眼神很深很沉,半點情緒都無法分辨。
眼見他動了動嘴,左爾腦袋一熱,立刻抬起上半身,將自己的唇牢牢堵上去。彷彿她有預感,能預知到這個男人的回答。
唇上的溫度驟然變的滾燙,呼吸的頻率也開始加速。閆豫眯了眯眼,眼底片刻的動容,隨即變的冷漠下來。
男人技巧性扣住懷裡的人,輪廓分明的五官印出幾分冷意。他微微低頭,凝著懷裡的人,說道:「左爾,我早就過了玩感情遊戲的年紀。」
左爾眨了眨眼,「你不相信我的話?」
「呵呵。」
閆豫淡淡一笑,「我們這個圈子裡的人,可以喜歡很多人,你為什麼要當真呢?」
「……」
心底某處傳來一絲一縷的抽痛,左爾咬著唇,倔強的目光望向他,「我不會喜歡很多人,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他們彼此的距離很近,近到呼吸都能交纏在一起。左爾直直盯著男人的眼睛,不敢錯過任何一點細節。
他明明知道,她對他不僅僅只是喜歡。
可是他的眼中,卻沒有她想要的答案。
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勇氣,硬生生在他的冷漠中一點點消失殆盡。
「sorry。」
男人的聲線低沉,一字一句落在左爾心尖,慢慢變成拉扯的抽痛,「如果因為前兩次的事情讓你誤會,那我向你道歉。還是那句話,你想要什麼補償,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滿足。」
全部的熱情,最終換來的卻是一盆寒冷徹骨的冷水。左爾不知道自己如何鬆開的手,她只記得男人退出帳篷后,那抹決絕的背影。
翌日早上,左爾收拾好東西從帳篷里出來時,等待她的只有助理。
「左爾小姐,這是早餐。」
助理早早起來準備,左爾出來時熱騰騰的早飯已經準備好。
四周沒有閆豫的身影,左爾垂下眼帘,輕輕嗯了聲,便坐下吃東西。
早餐味道不錯,只不過左爾並沒有吃的心情。她草草吃了幾口,然後便跟著助理走出湖邊。
沿著湖邊的小路直走,順著她來時的那條坑窪小路,很快就看到村口那條路。雖然狹窄,但已經沒有那麼難走。
來的時候,左爾就是在這裡下的車。
「左爾小姐,您上車吧。」助理再度恭敬地開口。
前方停輛黑色轎車,左爾沒有問為什麼這裡會有車,她目光平靜的走上前,什麼不該說的話都沒有說。
助理打開後座的車門,左爾彎腰坐進去后,臉色倒是很平靜。
一路開車趕去機場,需要三個多小時。左爾坐在後座,一句不發。助理覺得氣氛過於尷尬,只能將車內的音響打開,用來緩解尷尬。
車窗外的風景秀麗,只是左爾半點欣賞的心思都沒有。她從背包中找出墨鏡,戴上后便靠向座椅,紅唇緊抿。
臨近中午,助理將車停在機場外。左爾沒有讓助理繼續陪同,而是自己背包進去,獨自辦理登記手續。
大概一個小時后,左爾乘坐的航班準時起飛。
下午四點多,左爾戴著墨鏡口罩,低調走出機場大廳。早早等候的保姆車停在安全通道,等到她上車后,立刻駛離機場。
回到片場已經傍晚,左爾直接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間。經紀人佳佳正在煲湯,看到她回來,立刻興奮地跑上前,「怎麼樣怎麼樣?和閆總的進度怎麼樣?」
左爾摘下臉上的墨鏡,將身後的背包往沙發里一丟。她把腳上的運動鞋脫下來,光著腳踩在地攤上,「幫我跟導演說一下,我明天早上就能進組。」
「這個我會安排,你想告訴我結果嘛。」經紀人再度纏上來。
左爾深吸口氣,道:「佳佳,我決定了,下部戲接那個現代劇。」
「啊?」
經紀人怔了下,隨後瞪大眼睛,「小爾,你和閆總,你們……」
「我全身都是汗,先去洗澡了。」左爾沒在回答,拿起換洗衣服徑直走向浴室。
吧嗒。
關上浴室門,左爾背靠門板的身體才慢慢虛軟下來。她用力深吸口氣,但胸腔內的某個位置,依舊鈍鈍的痛。
湖邊的摺疊椅中,男人舉著攝像機正在發獃。助理送完左爾趕回來,立刻著手準備晚飯,「閆總,可以吃飯了。」
閆豫斂下眉,將手中的攝像機放下,轉身鑽入帳篷里。傍晚的氣溫降低,他想要找件外套穿上。
帳篷內乾淨整潔,顯然昨晚住在這裡的人,臨走前已經收拾過。閆豫視線低垂,一眼就看到邊上摺疊平整的那件衝鋒衣外套。
閆豫深邃的眸子動了動,猶豫片刻后才伸出手,將衣服拿起來。
男士衝鋒衣上還沾染著淡淡的女人香,閆豫忍不住低頭,放在鼻尖輕嗅下,眸色漸漸變的深沉。
都說嗅覺能夠幻想視覺,這會兒閆豫的腦袋裡浮現的都是左爾被他壓在身上,啞著嗓子向他求饒的畫面。
男人冷峻的雙眸眯了眯,轉身仰躺在帳篷里,一把將外套蓋在臉上。他的年紀不小了,怎麼能輕易被個小丫頭左右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