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二十七章太上皇死了】
景夏依舊是翻牆離開昭德殿的。
見她回到水雲間,笑顏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了。
「我的好姑娘欸,你到底去哪兒了?剛才海公公親自來請你到太上皇那裡去,左等右等的都等不到你,還派人出去找你了,這不,他剛剛才離開,一臉的不高興。」
景夏笑著賠不是,說:「我睡下後一直沒睡著,見今晚的月色不錯就出門散步看月亮去了,花園裡的荷花開了幾朵,我一時多待了會兒。這個時辰你們都睡了,我就沒打擾你,都這麽晚了,太上皇還沒休息嗎?」
笑顏剛才被海公公訓話,這會兒心情正鬱悶,對景夏說話的聲音也高上那麽幾分,「太上皇怎麽想的我哪裡知道?他愛召誰便召誰!你也知道都這個時辰了,不好好睡覺還到處亂跑,小心被當成刺客殺了!明天海公公那裡你自己去解釋,我可不想再被臭罵一頓。」
「好,我明天去解釋,保證不說你半分不是,今晚的一切都是我的錯,這樣行了吧?」景夏把笑顏推進屋裡休息。
還好糊弄過去了,景夏躺在床上想著。
今天雖沒聽到多少秘密,但從隻言片語中,景夏能確定李太后想仿效歷史上的那幾位女皇,登基為大徽朝的女皇帝,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她登基不會順利,錦城朝廷已經是強弩之末,更是一盤散沙,成不了大事,沒有多少武將可用,但凡想要前途的,差不多都帶兵投靠楚王去了,現在民心所向也是楚王。
李太後手里還有張太后這張能威脅楚王的王牌,如果楚王不救自己的親生母親,在這個以孝治天下的時代,是不會為那些衛道人士所容的。李太后的幫凶說要替她掃除榮登大位的障礙,但李太后最大的障礙是楚王,楚王又遠在京城,那她到底要殺誰?
張太后她是萬萬不敢動的,如果楚王一怒之下領兵攻下錦城為母報仇,李太后只能淪為階下囚,景夏實在想不通李太後到底要除掉誰。
第二天一早,海公公的徒弟安得就來請景夏到太上皇那裡去。
景夏早早的就收拾好了,安得一到她就主動賠不是,先爭取一個好印象,細細地說了昨晚的事。
安得是小太監,架子還不會端,聽了景夏的話後說道:「景姑娘,這宮裡可不能亂走,要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那可是死罪。昨晚的事你跟我說了也沒什麽用,還是到太上皇跟前去解釋吧。」
景夏打了無數遍腹稿,想著到了大殿後要怎樣解釋,到了後,見太上皇沒多大脾氣的模樣,她跪下請安,太上皇讓她起來,問了句她昨晚去了哪裡?
景夏把昨晚對笑顏的那套說詞再說了一遍。
太上皇聽了後並沒發火,只道:「你還年輕,行宮是個好地方,你一時貪玩也是能諒解的,不過下次可別這麽晚了再出去閑逛。」
「是。」景夏高懸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還好太上皇沒發火。
「坐到朕身邊來。」太上皇又道。
景夏錯愕,站在原地沒動。
太上皇再次道:「坐到朕身邊來。」
「哦。」景夏這才磨磨蹭蹭的走到太上皇右邊的位子坐下。
「這幾日頭疼得很,你陪朕說說話吧。」太上皇揉了揉太陽穴說。
景夏識趣,上前幫著太上皇揉著太陽穴,「奴婢蠢笨,不懂朝廷上的事,只怕不能為太上皇分憂。」
太上皇念叨說:「其實朕早就不想當皇帝,每日早起上朝,批閱那麽多奏章,看得朕頭疼。當年朕只想做一個閑散王爺,每日有美人相伴,有琴棋書畫詩酒花,但父皇只有朕和十八弟兩個兒子。父皇駕崩的時候朕二十七歲,十八弟還小,父皇只能把皇位傳給朕,要是朕當時那些弟弟都活了下來該多好。」
景夏聽過前朝的一些事,先帝還算是個明君,但僅限於朝廷之上,後宮則是一塌糊塗。
先皇后武氏是個極厲害的女人,把後宮管得極嚴,先帝也有些妻管嚴,在後宮幾乎聽武氏的。武氏心知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也容下了許多女人,但她有本事讓皇帝寵幸過的嬪妃生不齣兒子,要不就是早夭。
秦煜和先帝、武氏的性子南轅北轍,誰也不像,倒是把紈褲子弟那套學了個全,先帝一度想廢了他,可無奈的是他沒別的兒子,朝廷百官那時也上書勸諫皇帝雨露均沾,綿延子嗣。
武氏是個短命的,大概是壞事做多了,報應來了,她在秦煜十七歲的時候死了,於是秦煜後來才多了一些兄弟和妹妹,但先帝壽命也不夠長,他在最喜歡的兒子沒長大之前就駕崩了,十八皇子太小,為了江山,他只能替秦煜選了一個賢德的太子妃張氏,把皇位傳給他。
「太上皇是真龍天子,江山是您的就是您的,誰也搶不走。」景夏說著違心的話。
太上皇皺眉,「朕寧可不要這江山。」
景夏想,如果先帝真把江山傳給十八皇子倒好了,十八皇子當年被封為吳王,到了封地後勵精圖治,把吳地治理得十分好,百姓豐衣足食。如果當時先帝給十八皇子選幾個信得過的顧命大臣輔佐他,也許現在就是另一番局面。
上輩子上歷史課的時候,景夏知道康熙就是八歲登基,雖然有四個心懷鬼胎的顧命大臣,但他就是能憑藉自己的本事把朝政大權搶回來。十八皇子那麽能幹,也一定能搞定那些顧命大臣。
「太上皇有太上皇您的理想和抱負,只是先帝不理解罷了,現在您已經將皇位傳給新帝,又有太后的輔佐,新帝一定能治理好大徽朝的天下。」景夏胡亂說道。
太上皇嘆氣,「馨媛當年是庶女,在家裡處處矮嫡女一截,她又是個好強的性子,凡事都要爭個長短來。這些年在後宮,朕把她寵得無法無天,要不是近幾日聽到有人說她想仿效順天女皇,朕還不知道她竟然有那樣的野心。養虎為患,朕已經奈何不了她了。」
景夏勸解道:「太上皇您還有楚王呢,楚王現在在北方打仗,已經把胡虜趕到臨潼關外了。」
「楚王?」太上皇說起那個被他廢除太子之位的兒子,「鳳儀教得好啊,他比朕更像先帝,不只模樣像,性子更像。當年要不是馨媛說煦兒有篡位之心,朕也不會廢了他,那時候馨媛說鳳儀的賢慧大度都是裝出來的,要是太子即位,鳳儀做了太后,一定會像呂后那樣把她做成人彘。朕那時候可憐她,從來沒去過鳳儀那裡,說起來都是朕的不是,要是當年就把皇位傳給煦兒該多好,他一定比朕更適合做皇帝。」
景夏暗地裡吐槽,也不知太上皇到底像誰,先帝那麽好的一位皇帝,竟然養出了一個歪蘿蔔,險些把秦氏的江山給折騰沒了。
還有,先皇后那麽個厲害的人物,怎麽就養不出一個好兒子來?太上皇到底是蠢笨還是單純?偏偏對李太后的話言聽計從,從不懷疑,難道就是因為李太后長得比宮裡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漂亮?原來這裡也是個看臉的世界。
「太上皇不必擔心,有楚王在,大徽朝的江山不會易姓。」景夏只能這麽說了。
「朕頭疼,不說這些了,讓李美人過來給朕彈彈琴,唱唱曲兒。」太上皇吩咐海公公道。
景夏趁機道:「奴婢就不打擾太上皇的雅興,先退下了。」
「你先回去吧。」太上皇對景夏揮了揮手。
景夏退出大殿的時候,李美人抱著琵琶嫋娜的走了過來。
「太上皇今日的心情如何?」李美人客氣的問道。
「太上皇正為國事心煩,你盡量讓太上皇開心些。」景夏回道。
「多謝。」李美人說道。
景夏卻沒回水雲間,坐在臨水的亭子里歇腳。
亭子前面臨水,後面是一座假山,花圃里種了約有一人高的花木,景夏坐在後邊,前面路過的人完全看不到。
她坐在石凳上,靠著欄杆閉目養神,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她好奇的撥開灌木叢往前看,只見一行人提著食盒急匆匆的進了大殿,她覺得奇怪,暗中跟了過去。
躲在廊下,景夏用手指戳破了窗戶紙,只見裡面幾個人已經用劍殺了李美人,李美人躺在血泊里,琵琶落在旁邊,摔成了兩截。
景夏從沒見過這麽血腥的場面,剛才李美人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卻已是一具死屍。她二十五歲不到,正是花開正盛的年紀,實在可惜了。
倒在血泊里的李美人應是死得不甘心,瞪大著眼睛,正好看往景夏所在的方向,景夏嚇得捂住嘴巴,大氣不敢出一聲。
「你喝還是不喝?!」裡面一人捏著太上皇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