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李曼馨微微一笑,大方地擺了擺手,「無妨,那麼,可以請先生來教我一下嗎?」
眾人尚未開口,便聽到一聲爽朗的笑聲應道:「幸之至極。」
【第七章】
原來是王敬之回來了,他回房拿書的片刻,便發生了這一幕,他在房裡聽到李曼馨的聲音,於是趕緊跑了出來,還未來得及開口,便目睹了雙方的一番較量。
見李曼馨落落大方應對得體,一句話便讓眾人從輕視她變成尊敬她,心中歡喜無限,到底是他喜歡的人,就是這麼與眾不同又讓人信服。
學生們聞聲回頭,自覺讓開一條路。
王敬之越過眾人來到李曼馨的面前,微笑著地望著她,「你來了。」
不知為何,一句簡單的問候竟教李曼馨心中發酸,喉嚨哽住,眼眶泛起水霧。
似乎有一百年沒有見過他了,再次相見,恍如隔世。
「嗯,我來了。」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完全沒有剛才的鎮定。
王敬之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然後微笑點頭,「安寧所問,需徐徐解之。來,過來這邊坐。」
「好。」李曼馨看了他一眼,含羞垂下了頭,她稍稍收斂了心神,讓自己盡量顯得平靜一點,而實際上,她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來了。
李曼馨跟著王敬之走到了正屋,這是一間極大的屋子,裡頭擺著二三十副學子們的座位,他領著她,走到最靠近師座的一個位置,示意她坐下。
很快,眾學子們也魚貫而入,紛紛找了位置坐下。
王敬之開始對著學生們侃侃而談,也稍微解釋了一下方才李曼馨所問的那個問題。
李曼馨坐在座位上,肘部撐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含笑望向他,用眼神描摹他的樣子。
第一次這樣正大光明盯著他看……
李曼馨這才發現,原來他比她印象里更好看,更有氣質,也更多了一分書卷氣,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瀟洒曠達。
王敬之講一會兒,還會特地點名,問李曼馨是否聽懂了。
李曼馨紅著臉點頭,於是,他便繼續講。
她喜歡聽他喚她的名字,彷佛帶著蜂蜜的味道,甜透人心。
二人之間的情愫被掩蓋在正常的一問一答之間,既曖昧又刺激,這種感覺很微妙。
半個時辰后,散學的時間到了,可學子們卻聽得意猶未盡。但書院的授課時間是有規定的,而且不少學子還得趕去聽其他先生的課。
當下,學子們便紛紛向王敬之告辭,表示明日還要繼續來聽,希望先生明天可以多講一點。
王敬之含笑應下,心想平時也不見這些人這樣感覺興趣,想來還多虧了安寧,才激得這些人認認真真地聽他講授了一堂課。
李曼馨並不想走。
可是,既然來了書院,就得守書院的規矩。毛大學士給她的權杖,使她只能在他的授課院里呆上半個時辰。現在,她必須回內院去聽其他先生的授課了。
她有些不高興,嘟著嘴兒可憐巴巴地看向他。
王敬之一笑,輕聲說道:「明日記得按時過來。」
李曼馨只得點點頭,帶著素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書院每天下午的申時三刻,所有的授課全部停止。
李曼馨站在自己閣樓頂上的亭子那兒,扒著欄杆、伸長了脖子,可憐巴巴地在那兒張望著。
一見到王敬之的身影在隔壁小院子里出現,她便立刻吩咐素英,「素英快去和大公子說一聲,就說我有疑問要請先生解惑,去問問大公子有沒有空?」
素英應了一聲,拎著裙擺飛快地跑了。
過了一會兒,素英又氣喘吁吁地跑上了樓,「公主,大公子說,有勞公主移步……」
李曼馨咬著唇下樓,卻先回房,對著銅鏡好生裝扮了一番,這才帶著素英下樓,去隔壁王敬之的院子。
此時他站在小院里,朝她微笑拱手,「敬之恭迎公主玉駕。」
李曼馨咬著唇兒不說話,打量了一下他的院子。
這院子極小,小到只有一間正屋,院子倒有石制的一桌四凳,院牆下擺放著幾盆看似尋常,可仔細一瞧卻覺得韻味極佳的蘭草。
「敬之哥哥是一個人來這兒的嗎?」李曼馨好奇地問道。
王敬之笑道:「是。」
他確實是隻身來到書院的,所以,書院里的僕役每天會按時來替他收拾院子,但平時只有他一人獨居。
李曼馨吩咐道:「素英回去,取了茶具泉水和小爐過來烹茶吃。」
素英領命而去,這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李曼馨與王敬之兩個人。
隔著書桌,二人默默對望。
她瘦了。
他也瘦了。
許久未見,世事變遷,滿腹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於是看著對方靜默不語。
一片枯葉被風吹落,飄飄揚揚落下來,恰恰阻隔了二人的視線。
「敬之哥哥……」
「安寧……」
二人同時開口,打破了太過安靜的氣氛。
「安寧先說。」王敬之微微一笑,他知道,她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李曼馨臉紅了一下,然後果然開口問他,「敬之哥哥,王伯父寫了摺子,求我父皇替你賜婚,這事兒……敬之哥哥知道嗎?」
王敬之嘆氣,「一開始並不知,後來知了。」若是他事先知曉,豈會讓父親將摺子遞上去?
聞言,李曼馨不安地握了握拳頭,又問道:「那……現在呢?」她還是不放心。
「那摺子會被留中不發。」這是他費了大力氣才爭取到的。
李曼馨有些不滿意地撅嘴,「所以,摺子還在!」那也就是說,不排除他家裡人還想要替他議親?
王敬之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身看向她的眼睛,「安寧莫憂,只管安心等我,除夕之前,必定解決好所有問題。」
他的眼神溫柔又幽深,真誠又熾烈,讓人不自覺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李曼馨賭氣的話便說不出來,只是擔憂地說道:「那萬一禮部不小心提交上去了怎麼辦?」
王敬之笑笑,說道:「不會,政之會幫著看顧這事兒。」
聽他的語氣如此篤定,她稍稍放下了心,但是……政之是誰?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啊。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疑問,笑著解釋,「你在深宮鮮少出來,定是不記得我的胞弟王政之了,政之在禮部任員外郎,員外郎是個虛職,但跟人打交道特別多……」
這是他和父親的交易了。
他向父親保證過,會在幾個月之內讓弟弟政之在朝中嶄露頭角。依本朝禮律,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員,家中婚喪壽誕等事宜都必須上報禮部,所以這是一個與朝中大臣結交最便捷的方式。
只要政之爭氣,所作所為在除夕之前能讓父親滿意,父親就收回替他請求賜婚的摺子,若是他做不到,就乖乖回去接受賜婚。
李曼馨隱約想起來,他似乎確實有這麼一個弟弟,不過在他耀眼的光環下,沒有人會注意到王家其他的人。然而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摺子還在,這就彷彿是一根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讓人不痛快。
她想著要不幹脆讓人把摺子偷出來燒掉算了。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她還沒糊塗到去做這種事。
煩人,為什麼她想嫁人就有這麼多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