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節帥如今要做的,首先就是親自前往吳王軍中請降,並且最好主動提出留在吳軍之中,以安吳王之心。」梁震提點道。
高季昌點了點頭,雖然親自去吳軍之中請降可能會有自投羅網的危險,不過事到如今他即便躲藏起來也沒用,不如主動去投降。
「除了主動前往吳軍軍營請降外,節帥還有另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勸降陸思鐸。」
「勸降陸將軍?讓他與本帥一同去投降吳軍?」
「不錯,此時陸思鐸一定也收到了襄陵兵敗的消息,他肯定也在遲疑不絕,若是節帥能成功勸說他,讓他與節帥一同投降吳軍,這就是大功一件。」梁震反對使用武力與吳軍一起內外夾擊消滅陸思鐸,因為那樣會引來吳王的反感,不過若是勸降陸思鐸的話,那就只有功勞而不會引來反感。
「至於降吳之後該如何應對,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總的來說,節帥身為一方節度使,只要主動請降,吳王一開始必然會對節帥表示禮遇;若是今後節帥能夠安分守己,不要做任何容易引來猜疑的事情,尤其是與倪江軍等舊部不要有絲毫牽連,時間久了,或許吳王的猜疑就會逐漸淡去。」
高季昌聽了連連點頭,他知道梁震說的都是正理,若是投降吳國之後還經常與那些舊部聯繫,只怕任誰也不會容忍這樣的人。
下定決心后,他當即帶著幾個親信侍衛出城前往陸思鐸的軍營,勸說他一同投降吳國。
……
開封城外,此時已經是襄陵戰後的第三天,吳軍抵達開封的第二天。
中軍營帳內,楊渥一邊翻看著近期從各處發來的最新,一邊漫不經心的向范遇問道:「前往霍彥威、陸思鐸等處的勸降使者還沒回來嗎?」
「回稟大王,陸思鐸那邊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去勸降霍彥威的使者已經回來了。」
「使者怎麼說?那霍彥威準備投降嗎?」
「大王,那霍彥威讓自己的心腹幕僚出面接見使者,他自己卻以有事在忙為理由,沒有接見使者。」
「嗯?」楊渥有些詫異,即便霍彥威再怎麼忙,也不會真的忙到連接見吳國使者的時間都沒有的地步,除非他根本就不想見。
「看來此人是拒絕投降了?孤倒是沒想到這霍彥威都到這個時候了居然還不投降,難道他覺得梁國還有希望撐下去不成?」
「臣也有些疑惑,據使者回報說,那霍彥威雖然沒有接見他,但霍彥威麾下的眾多將領卻極為熱情的招待使者,那個霍彥威的幕僚更是時刻陪同在使者身邊,對使者的要求也是有求必應。」范遇道。
「哈哈哈……孤明白了,原來此人是這個打算。」楊渥聽了后頓時醒悟過來,道:「既然如此,那孤就暫時不理會他。」
范遇依舊有些不明白,見此楊渥解釋道:「你難道忘了齊州劉遵之不成?霍彥威的打算和劉遵之應該差不多,無非是打算等梁國覆滅之後再投降。」
「原來如此,多謝大王指點。」
「其他地方呢,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尤其是河北的,晉軍目前有什麼新情況沒?」楊渥接著問道。
隨著梁國主力被消滅,梁國覆滅已成必然之事,接下來天下局勢將會進入晉、吳爭霸的新階段。
晉國這個敵人與梁國相比,其軍力上要強大不少,不過整體國力卻有所不如。
除此之外,梁國受到吳國和晉國的南北兩面夾擊,而晉國同樣廣受北方契丹人的襲擾,相比之下反而只有吳國在南方完全沒有敵人,能夠集中全力北上,這是吳國的一大優勢。
除了這個優勢以外,吳國的綜合國力在統合了梁國舊地以後,必然會達到新的高度,打持久戰的能力將比梁國更強,再加上吳國的核心區域在淮河以南,只要淮河以南的地區沒有遭到破壞,吳國就能放手與晉國爭霸。
而晉國的核心區域比如魏州等地,都距離黃河不遠,再加上晉國常年征戰,河北殘破,難以久戰。
從這個角度來看,吳國顯然要比晉國佔有更多的優勢,只要楊渥不犯大錯,集中兵力從容布置,晉吳爭霸的優勢一方將會在吳國這邊。
「回稟大王,河北那邊的消息還是早些天的,晉王親自率領的五千精銳騎兵已經擊敗契丹人,目前還在追擊敵軍,據說已經到了幽州。不過臣覺得,在襄陵一戰的消息傳到河北后,晉王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魏州的。」范遇答道。
這時,外面侍衛進來稟報:「大王,派入城中勸降的使者已經回來了,目前在營帳外等候大王召見。」
「讓他進來吧。」楊渥點頭道。
昨日吳軍抵達開封后,楊渥就派人進城嘗試勸降戴思遠,如今過了一天使者才回來。
「大王,戴思遠雖然客氣的接見了臣,但他對臣的勸降卻是明確拒絕了。」不一會兒,使者進來,向楊渥行禮后,直接將出使結果稟報。
「拒絕了嗎?」楊渥不以為意,開封城中只有萬人守衛,這點兵力根本不足以擋住吳軍的進攻,甚至若是楊渥有意的話,還可以繞過開封,大軍直撲洛陽。
只要將洛陽打下來,區區一個戴思遠根本就沒什麼值得在意的。
將勸降使者打發下去后,楊渥開始考慮要不要繞道直接進攻洛陽,畢竟目前從各處得到的消息都表明洛陽守軍不多,只要大軍兵臨城下,洛陽開城投降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唯一可慮的是,一旦吳軍主力去了洛陽,等到梁國徹底覆滅之後,戴思遠目前控制的滑州、濮州等地會不會直接投降晉國,引晉軍南下與吳國對抗。
楊渥沉吟片刻,未能拿定主意,當即下令道:「來人,去請郭樞密,劉將軍,李將軍、米將軍等各位將軍前來商議軍情。」
沒過多久,眾將紛紛到來。
「孤打算率領主力大軍繞過開封,直接進攻洛陽,但孤又擔心滑州、濮州這兩地在梁國滅亡之後投降晉國,引晉軍南下,諸位有什麼好的應對之法嗎?」
眾將一陣沉默,吳國的政策相比於晉國,對武將的限制顯然要多得多。
在晉國,那些主要將領基本上都是一方節度使。
比如昭義節度使李嗣昭,他麾下統領了璐州、澤州兩地,比如大同節度使李存章,他統領雲州、蔚州、應州三地,此外還有橫海節度使、天雄節度使等,都是由晉軍大將擔任;還有些將領比如閻寶,他雖然沒有實際地盤,但掛著天平節度使的頭銜。
總之,武將在晉國的權利地位是很高的,擁有很大的自主權;而在吳國,武將卻受到各種各樣的限制。
楊渥相信,若是有選擇的話,很多將領都更加傾向於投降晉國而不是吳國。
當初楊渥堅持要用兵將山東各州全部攻下來,而不是等到梁國滅亡后再去接收,就是擔心他們將來倒向晉國。
如今楊渥若是繞過開封,直攻洛陽,將滑州、濮州留在身後,若是將來這兩地直接投降晉國,引晉軍渡河南下,這個問題楊渥必須得提前想好。
「大王,要不開封就先不理會,先派兵將滑州、濮州兩地攻下來?這兩地的守軍同樣不多,分兵去攻的話應該要不了多長時間。」沉吟片刻后,康延孝開口道。
晉國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尤其是康延孝等梁軍降將,他們更是深切領教過晉軍的厲害,不想放棄黃河天險。
「分兵去取只怕不妥,分兵則勢弱,滑州和濮州兩地守軍雖然不多,但兩地城池都很堅固,要將其攻下來並非那麼容易,萬一遷延日久,反而容易被敵所趁。」有將領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
楊渥向那人看去,卻見提出反對之人乃是劉仁贍,頓時問道:「那以你之見,我軍又該如何?」
「大王,以末將的意見,咱們其實不需要管滑州和濮州,就算他們投降晉國,引晉軍南下也成不了什麼大事,大王無需在意。」劉仁贍道。
「嗯?說說你的理由?」
「大王忘了,我軍與梁軍可是不同的,梁軍的水軍雖然比晉軍要強一點,但優勢並不明顯,而我軍的水軍實力卻遠遠不是梁軍能比,更不是晉軍能比。梁軍需要沿黃河進行防守,但我軍卻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只要我軍的水軍進入黃河,將黃河水道完全封鎖起來,那麼渡河南下的晉軍失去後方支援,即便兵力再多,也勢必為我軍所擒。所以末將斷言,即便滑州、濮州兩地投降晉國,晉軍也不敢從這兩處地方南下。」劉仁贍肅然答道。
康延孝皺眉,反駁道:「那依照劉將軍的意思,我軍豈不是不需要防備晉軍,反而可以放任晉軍南下,然後以水軍封鎖其後方,將南下的晉軍包圍消滅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反而可以用來設下陷阱,坑晉軍一把。
劉仁贍搖頭道:「在下並不是這個意思,在下只是說晉軍未必敢於南下。若是晉軍能夠在黃河上建立浮橋,並用鐵索將河道封鎖起來,防止我軍水軍衝擊浮橋的話,那麼晉軍南下也就不成問題了。」
「鄆州?劉將軍擔心的乃是鄆州嗎?」李承鼎聽明白他的意思,頓時問道。
「正是,修建浮橋和鐵索需要一定的時間,若是晉軍從滑州、濮州渡河的話,根本來不及修建,我軍的水軍就能殺到,將黃河封鎖起來;但楊劉渡那邊晉軍已經修建了浮橋,並且以鐵索將黃河水道封鎖,我軍水軍在短時間內難以衝擊到浮橋。」
「只要浮橋是安全的,那麼晉軍就能放手南下。所以末將覺得,若是晉軍要渡河南下,必然會選擇在楊劉渡渡河,而不是在滑州、濮州兩地冒險渡河。」
聽完劉仁贍的分析,眾將頓時對其刮目相看,覺得此人不愧是年輕一輩將領中最為傑出的一個,單單這份見識就遠非常人能比。
楊渥心中更是深感欣慰,歷史上的劉仁贍與王彥章差不多,更多的是因為忠義而聞名,在用兵能力上,因為沒有足夠的戰例,所以並不足以看出其領兵能力如何。
不過如今看來,劉仁贍在領兵打仗方面還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他轉頭看向劉通道:「目前鎮守鄆州的是何人?此人能力如何?」
「回稟大王,目前負責鎮守鄆州的乃是指揮使王傳丞,此人家學淵源,又多次經歷戰事考驗,立過不少功勞,足以鎮守鄆州。」劉信想了想,開口答道。
在大軍主力西進之後,楊渥便命劉信留下五千軍隊鎮守鄆州。
「家學淵源,此人是何人之後?」楊渥心中一動,問道。
「大王,此人乃是王樞密之子。」
「原來是他家的子弟,那孤倒是放心了。」楊渥聞言點了點頭。
副樞密使王綰性格沉穩老練,做事一絲不苟,雖然沒有什麼過人之處,但勝在穩重;若王傳丞真的繼承他父親的性格和能力,別的不說,鎮守鄆州還是沒問題的。
所以楊渥原本還打算多派點兵力回守鄆州,但聽了劉信的話后便放下了這個想法。
「雖說晉軍從滑州、濮州兩地渡河的可能性的確不大,但這兩地若是不儘快收取總是讓人不放心。」楊渥接著道:「米將軍,就由你率軍前往收取兩地,先勸降,若是不能勸降就將其圍困起來,等洛陽失陷的消息傳來后再做處理。」
「末將領命。」
楊渥又對劉通道:「劉將軍率軍留下來收取開封,與米將軍一樣,不要貿然進攻,等孤攻取洛陽后再來處置。」
「末將明白。」
楊渥接著看向其他將領,道:「其他將領隨孤一同直攻洛陽,半月之內,定要覆滅偽梁,為大唐復仇!」
「末將等領命!」眾將臉色興奮,大聲應道。
米志誠和劉信二人雖然不能領兵攻打洛陽,但二人並不感到失望,只要梁國滅亡,難道還會少了他們的功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