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起來,這跟你有什麽關係。」邢尚天伸手扶了一把石進溫,見他起來又說道:「這個案子我本以為不過是一個鹽商販賣私鹽,正好可以作為藉口把鹽業局的人整頓一番,把那些各有心思的小鬼、大鬼們都扯出去,讓那些真正頂用的國之棟樑為本太子辦事,卻沒有想到,不過是一個簡單的案子,竟然幾個月都沒有結案。」

石進溫皺著眉頭,想了又想才斟酌地說道:「殿下,此事還須得一個人來辦,其他人恐沒有這份魄力去徹查此事。」

石進溫本來也想過,一個揚州首富能被人查出販賣私鹽,這顯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官商勾結,一個商人想要走到於世潤這個位置,自然少不了上頭有人,於世潤被抓個現行,這明顯就是說明敢動他的人是個位高權重的人,所以才讓於世潤的保護傘失去了作用。

之前石進溫特意派了陸行帶著聖旨秘密暗下揚州,讓揚州知府來督辦此事,結果案子遲遲沒有進展不說,今日又傳來消息,那於世潤一家女眷、稚子,竟然一夜之間都被火燒死,無一生還,事到如今,這案子就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個鹽商案了。

邢尚天忙問道:「是何人?」

「馬寅。」

「他?」邢尚天低頭看著石進溫,冷笑道:「本太子雖有愛才之心,可此人卻並無報效之意。」

馬寅是前朝兵部的主事,此人斷案如神,更難得是剛正不阿、執法如山,倒是一位難得的人選,只可惜自從大祁初定之後,便辭官回家,不肯入仕。

石進溫笑了笑,說道:「殿下,臣倒是有個主意,不知道能不能一試。」

邢尚天看著石進溫,見他笑得像一隻狐狸,忍不住說道:「你且說說看。」

傍晚,邢尚天回到靈溪宮的時候,似乎顯得心情很好,顧湘看著那笑模樣就說道:「什麽事兒值得殿下這麽高興?」

邢尚天喝了一口果茶,只覺得滿口水果的清香充滿了自己的口腔,舒服的喟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走走,今天就帶你出去。」

顧湘驚喜地說道:「出宮?」

邢尚天點了點頭說道:「我讓李成給你帶幾件能穿的衣服。」

自從去年去了一趟避暑山莊之後,顧湘一直都被關在宮裡,可把她給憋壞了,聽了這話顯然很是高興,說道:「可以去天香樓嗎?」她可是一直都記得那裡的烤乳豬可是一絕。

「就知道吃。」邢尚天無奈地點了點顧湘的鼻子,說道:「恐怕沒有那許多時間,不過看情況吧。」

不管能不能去天香樓,只要能出宮就是一件挺高興的事情,顧湘接了李成送來的幾件常服,正準備去換衣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她和邢尚天出去了,那邢明惠和邢昕怎麽辦?

不是她想把吳蘭曦等人想成壞人,實在是兩個人之間有著利益衝突,她不能放心。

邢尚天聽了顧湘的顧慮,覺得顧湘實在是想得有點多,這滿靈溪宮裡都是他的心腹,就是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又怎麽會出狀況?

於是等到顧湘換好衣服,他們就出宮了。

顧湘知道這次出宮不是單純的出來玩,但是當他們進入一個狹窄的衚衕,然後看到一身乞丐裝扮的石進溫時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旁的邢尚天穿著一身月白色長袍,腳蹬金線滾邊的靴子,頭上用一個玉簪子束髮,長身玉立的,看起來威嚴天成,顧湘覺得現在就算邢尚天穿著很普通的衣服,這身上的氣質是怎麽也擋不住的貴人樣。

兩個人坐在衚衕口的露天茶鋪子里,點了一壺茶水,然後頻頻朝著中間那扇寫著馬府的門看去,這扇門通體黑色,似乎是剛刷了漆,帶著一股味道,可見這房子主人的整潔度。

那賣茶的小販見顧湘和邢尚天的神態做派一點也不像是小老百姓,又見他們頻頻看向那門,便瞭然地說道:「你們也是外地趕過來的?」

顧湘一愣,忍不住問道:「店家,你這是何意?」

店家一看顧湘的模樣就說道:「你們肯定是為了馬大人過來的吧?」

顧湘很窘,她覺得她臉上沒有寫這麽明白啊,難道自從在宮裡待久了之後人就傻了?

似乎看出顧湘的驚訝,店家安慰一般地說道:「夫人不必害怕,我能看出來一二分來,不過是因為馬大人名聲顯赫,很多人身有冤屈,這才特意趕了過來拜訪,如此,我這店的生意竟是出奇的好。」

那店家得意完了,又帶著幾分可惜接著說道:「只可惜,你們來晚了,馬大人如今早就賦閑在家,如何能替你們出頭?哎。」說到這裡,很是沮喪的樣子,「要是以前馬大人還在兵部主事,我這幹了一年就能在這京都之地買一套房子了。」

邢尚天面上坦然,似乎根本不介意被人錯認成一般的百姓,桌子下的手卻是及時握住了顧湘的,似乎在無言的安慰。

顧湘的手被邢尚天握著,只覺得溫暖無比,她回頭朝著邢尚天笑了笑,邢尚天見顧湘滿足的小表情,眉眼越發溫柔了起來。

店家看著眼前這一對情投意合的夫妻,只覺得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般,心中暗想,真是不知道哪個世家能走出這般風采的人物來,光是這般看著就覺得享受。

馬寅自從賦閑在家後就開始閉門寫起書來,皆是他歷年斷案之經過,他想著總歸要留下點東西給後人。

馬寅的娘子羅羅氏不是中土之人,是邊外塔塔族一位酋長的女兒,因為巧合嫁給了馬寅,她身材高挑,眉眼很深,顯得五官立體而漂亮,年輕的時候最是喜歡唱歌跳舞,自從嫁了馬寅之後便是老實地相夫教子,給馬寅生了一兒三女。

這一天她在廚房裡做飯,做了餅之後就準備做點稀飯,不然乾巴巴的咽不下去,結果發現米缸子空了,她在廚房裡躊躇了好一會兒,想著沒有米就做點蛋花湯好了,結果看到籃子里攢了幾天的五個雞蛋也沒了,她沮喪的回想起來,夫君送給了一個可憐的路人……

於是她想,那就直接做蔥油湯吧,弄了點蔥,剁碎了,然後放了點油準備乾炒,結果一翻調料盒子,裡面的鹽也見底了。

羅羅氏難過地跺腳,結果就感覺到腿肚子熱熱的,她低頭一瞧……她靠灶台太近,那火星子躥了出來,燒到了裙擺上。

馬寅寫了一會兒書,實在是腹中飢餓,這才出了院子走到了廚房,結果聽到廚房內有人小聲的抽泣,他走進去一看,羅羅氏正抱著燒掉一半的裙子哭。

「娘子,你這是怎麽了?」馬寅快步走了進來。

羅羅氏見到是馬寅,哭道:「相公,裙子燒壞了。」

馬寅笑道:「我當是什麽事,不過是裙子而已,起來,換一件便是。」

羅羅氏很是難過,「相公,我就這麽一條裙子了。」

馬寅這才想起來,為了度日,羅羅氏把以前那些價值連城的好衣服都給當掉了,包括她的首飾,他神色萎靡,連連嘆氣,最後站起來說道:「我出去下。」

顧湘和邢尚天在門口坐了一會兒就看到門被推開,一個穿著天青色直裰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只見他四方臉,濃眉長眼,嘴唇很闊,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以上,渾身一股凜然正氣,一看就是剛正不阿之人。

馬寅剛出來就看到一個乞丐打扮的男子正手握二胡彈唱著:「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

馬寅看著那彈奏之人,雖著補衣,卻是氣度高華,不似凡人,便是多看了幾眼,隨即又聽到對方唱道:「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

馬寅心中一緊,自從自己賦閑在家之後,有許多慕名而來的人請他去斷案,他卻因為身分不當而無能為力,見多了興匆匆而來,失望而歸的人,心中委實難過,眼見這個人這般彈唱,便以為又是一位有著隱情之人,便站著聆聽。

那人又唱道:「天地也,做得個怕硬欺軟,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錯勘賢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兩淚漣漣……」

馬寅聽著這凄涼的歌聲,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翻滾,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好一會兒才忍不住硬扛著沒有落下淚來,上前對著那乞丐說道:「兄台,你可是有什麽冤情要訴?」

那乞丐卻是看都不看馬寅一眼,霍然站了起來便是要走,馬寅一看愣了下,又忍不住跟了過去說道:「兄台,你怎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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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皇后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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