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求神不如拜我

土地廟前，氣氛壓抑，空氣彷彿都在此刻停滯了。

街道旁，行人川流如枳，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一直滿心期盼有一天終會顯靈的神仙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土地、山神、河伯..........在眾多仙神里，是最不起眼的。

他們仙階低，法力弱，屬於最下等的神仙。按照現在職場的說法來劃分，他們僅僅算是大學畢業剛進公司的實習生，每年干著最苦最累的活，拿著最微薄的薪水，背著最大的黑鍋。

不過，那隻局限於仙界。

在凡間，他們依舊是至高無上的神。

神威，不可冒犯！

土地公不悅的瞪了李青山一眼，譏諷道：「你頭頂三旋，已是命不久矣，竟妄想本仙給你開靈智，簡直是可笑。世間萬物，皆有命數，生老病死，也是常態。若是每一個將死之人來求我土地，豈不是亂了天理？」

「命數......呵......」

「如果世間總總都講究個命數，那麼農民就不用去耕作，商賈就不用絞盡腦汁去黑錢，士兵打戰不用出力，青樓的那些娼妓也不用想著法子掙錢贖身，因為一切都是命數，再怎麼努力也於事無補..........」

李青山低垂著眼瞼，心中對這世界的漫天諸神已是極盡失望。

所謂神仙，也終究不過是人而已........

「如果一切皆是命數，那麼拜你土地還有什麼用？乾脆把你的廟拆了拜我得了。」

他緩緩抬起頭直視著高高在上的土地公，眼中儘是不齒。

廟前，安靜的針落可聞。

幾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儘管沒有什麼人生經歷，卻也知道敬神、禮神，他們從不敢想象這世界上還有敢辱罵神仙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是當著當事人的面指著鼻子痛罵。

「牛，太牛了，比長安城內最富貴人家的牛X還要牛。」

「神人.......」

........

泥菩薩且又三分火，更不消得說這有血有肉的土地公了。

「放肆，大膽凡人，竟然妖言惑眾，本仙不對你略施懲戒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下去！」

土地公白須飄揚，手中拐杖往地上輕輕一跺，李青山腳下便出現一個烏黑的漩渦將他吞沒了進去。

「凡人終究不過是個凡人........」

土地面色冷峻，往匍匐在地懾懾發抖的幾個小孩身上看了一眼，單手一揮，幾人便頭痛發沉，昏睡了過去。

廟內，一樽和藹可親的小老頭端坐在上，目光直視著前方，眼睛笑開了花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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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宜祭祀，宜婚嫁。

這一日，長安城內熙熙攘攘，香火繚繞。

每家每戶均是拖家帶口的來往於各個寺廟燒香拜佛，不消得說那些觀音廟、財神廟之流，就連城隍廟、土地廟都是擠破了頭。

人們的腳挨著腳，或是踩著別人的腳，手中舉著香，口中罵罵咧咧的往廟前的香爐挪動。

「如此盛況，卻是少了青山.......」

人群里，一位身著白衣的翩翩少年在七八個虎背熊腰的護衛下站在土地廟前，面懷傷感。

「土地公，你能否告訴我我那孩時的玩伴是生是死？他現在過的好嗎？」

洛恩燃望著天空怔怔出神，手裡拿著的三炷香也即將燃盡，想來，他是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大少爺，我們該回去了。」

旁邊有護衛忍不住出聲提醒。

現在洛府上下，正是多事之秋，少爺卻在土地廟前發獃，簡直讓人太過著急了。

「哦。」

洛恩燃點了點頭，眼角湧現出一絲疲憊。

「五年了，要是你在的話，該多好！只是陪我說說話也好啊..........」

他長嘆了口氣，又重新點上了三炷香插在土地廟前的香爐里，步履堅定的離去了。

此刻，身在地底的李青山熱淚盈眶，忍不住想大喊：「小洛啊，我就在你剛才站的腳下，我就在長安城內，我從來沒走過啊。」

五年，李青山被土地囚禁在地下足足五年了。

一千八百六十五個日夜裡，他受到了無盡的折磨。

地面上路過的人每一腳都是直接踩在他的頭上，那種痛感，真真實實的存在，而地面上的人卻恍若不知。

地底下，沒有陽光，沒有空氣，沒有水分，連只該死的螞蟻都沒有。

他切實的體會到「孤獨」二字的含義。

當你的世界只剩下你的時候，那就是切切實實的孤獨。

「土地，我操你大爺，你這個老不中用的東西，你不舉，你不是男人。」

「你偷看嫦娥洗澡，我要告你。」

「土地你這個色魔，不僅偷看嫦娥，你連房間的良家婦女們都不放過，借著仙法為所欲為，你這個禽獸。」

..........

類似於這樣的謾罵在這五年內發生了無數次。

謾罵儘管沒有換來更嚴重的報復，卻換來了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沉默。

李青山有些沮喪，人，如何與仙斗？

前世電視劇里動不動就遮天、滅天、拆天的，到底是多麼逆天的天賦。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小不忍則亂大謀，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李青山不斷安慰自己，最後終於做出了妥協，他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

韓信尚有胯下之辱，伍子胥亦有草間求活之毅力，區區的低頭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土地爺，我錯了，真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請你放過我，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這屁留著，只會噁心你，熏臭你，放了吧.........」

李青山強忍著犯噁心把這一通不要臉的話說了出來，然後等著土地公回應他。

許久，依舊是靜悄悄的，除了頭頂上絡繹不絕的腳踩在頭上外，任何聲響都聽不到一個。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開口辱罵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力往上吸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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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陽光，格外刺眼，尤其是對五年不見光的李青山來說，更像是要把眼睛亮瞎一般。

他揉了揉眼睛，很快讓自己適應下來，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求仙點化，此路不通.....

頭頂三旋，命不久矣。

他該何去何從？

「洛府，我回來了.........」

李青山倏的從地上爬起，眼中亮起一道精光，此路不通，換條路便是，大道三千，得其一便可成仙，又何必弔死在一顆歪脖樹上呢？

回身最後看了眼土地廟，李青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而後大踏步的往洛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