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期間的學校生活(10)
請注意在這裡周作人承認「經過考慮」,可見他是權衡過名譽地位、掂量過利弊得失,才下定決心「答應」賣國投敵效鷹犬之勞的。他反覆「考慮」的究竟是什麼呢?究竟是何等致命的因素,比東洋指揮刀更厲害的因素,使得周作人喪盡天良,就任偽職「督辦」的呢?後人不必妄作揣測。還是周作人自己在《知堂回想錄》中揭開了這個老底。他一語道破了「考慮」的根本原因:「該職特任官俸,初任一千二,晉一級加四百圓,至二千圓為止。」必須說明,舊時代行政官員分四等:特任、簡任、薦任、委任。日本侵略者給周作人定的身價不算低,一上台就是頭等達官,月俸1200圓,是他原有薪金的兩倍(合今人民幣36000元)。而且還有顯赫的前途等著他,晉級可以一直加到月俸2000圓(合今人民幣6萬元)。如此在和平時期他做夢也得不到的橫財,今日明晃晃地擺在他眼前了。這才是致命的誘惑,比東洋指揮刀更厲害的誘惑。試想:在北京居住了十幾年的八道灣大四合院里,周作人名為清靜淡泊,實則豪華揮霍的士大夫生涯,每月所耗費至少700銀圓(合今人民幣2萬多元)。就為了這樣用成堆銀錢壘起的「新生活」,他不惜屈從悍婦、犧牲長兄、脅迫老母、逼走三弟,獨佔家產。現在天下鼎沸、國難當頭,周作人卻幻想在危巢之下保全自私的「完卵」。如此特任官俸,「初任一千二,晉一級加四百圓,至二千圓為止」,身價陡增,不由得周作人不動心。無視漢奸偽職的遺臭萬年,只顧一時的榮華富貴了。知情者回憶:周作人在擔任偽職「督辦」期間,躊躇滿志,招搖過市。他穿著日偽的軍裝檢閱偽新民會青少年團;他到南京出任傀儡政權偽國民政府委員,晉謁大漢奸頭子汪精衛;1943年4月周老太太去世后,他竟然寫了《先母事略》津津樂道「作人蒙國民政府選任為委員,當赴首都謁主席」等等。從逢場作戲到假戲真做,已昏昏然不知天下有羞恥事了。作為鮮明的對照,我只要舉出兩位先賢:一位是老舍先生,一位是陳寅恪教授。老舍先生應召單身奔赴國難,賢妻愛女淪落北平,熬受千辛萬苦而寧死不作亡國奴,由此浩劫他寫出經典之作《四世同堂》,可謂字字血淚。陳寅恪教授1941年由西南聯大應邀往歐洲講學,途經香港遭遇太平洋戰事起,日方和漢奸陳璧君都來逼迫他投敵,日偽組織還曾以40萬港幣誘引他主持「東亞文化協會」,替日偽審定中小學教科書等,陳寅恪教授一概嚴辭拒絕。當時他身上連離開香港的旅費都沒有。歷經艱險回到西南聯大,物價飛漲,教授們的月薪還不夠糊口,但他寫出了最高水平的學術論著。比起當時陳寅恪視為糞土的40萬港幣巨資來,日偽賞賜周作人的月俸1200圓或最高2000圓,不過是喂蒼蠅的腐屑罷了。幾十年間,不僅周作人自己,還有一些文人雅士也反反覆復為他辯護。說來說去,無非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少一點反動行為」,「人才難得」云云。面對老舍、陳寅恪等先賢,這些辯解顯得多麼無力,更多麼無理。雖說社會應該寬容,但是人格有條基準線:不能為「權」為「錢」而干出反民眾、反仁道的劣行。越過這條界線就不及格,就不復為人了。愚意以為「昏」有兩大毒害,汪精衛、周佛海昏於權,周作人、張資平昏於錢。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的燕京大學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軍同時在我國淪陷區對英、美勢力所經營的工廠、商店、學校、醫院、教堂等強行全面佔領,所有僑民包括神父、牧師等全部關入集中營。據侯仁之《燕京大學被封前後的片斷回憶》一文記載:教會學校中,純粹由英美人主持校政的全部停辦了,如燕京大學(美國人司徒雷登主持);又如協和醫學院及其附屬醫院(美國人胡恆德主持);以及崇德中學等這些跟美國有關聯的學校,全部封門停辦了。司徒雷登等人都送進了日軍集中營。燕京大學封門之後,一時學生、教授、工作人員等無處可去。失學、失業,交通阻隔,又不能一下子全撤退到大後方;即使有能力南下,也不能一下子撤離,要秘密離開北平,輾轉越過封鎖線,還要有人帶路,冒著生命危險。而且當時南下到後方去,或走河南、安徽,或走浙江西面,或走水路溫州……都要找到關係才能走。後來燕京大學師生雖有一部分到了四川成都又辦起「華西燕京大學」,但另一部分還留在北平市。一些學生分別進了其他院校,如輔仁(法國教會大學)或中國大學;教授中有些逃亡到了南方,有的到輔仁大學教書,政治系張東蓀、新聞系劉豁軒等人到了中國大學;也有到偽北大任教的,如容庚。在這期間,好多教授還被日本侵略軍逮捕關過監獄。1941年12月8日早晨,陰霾籠罩北平,日本侵略軍從西苑兵營奔赴海淀,包圍並佔領燕京大學,對在校師生實行「甄別」,隨後將大部分師生逐出校門。15名教職員及十餘名學生先後遭到逮捕,被逮捕的教職員是:司徒雷登、陸志韋、張東蓀、趙紫宸、蔡一諤、周學章、洪煨蓮、鄧之誠、陳其田、侯仁之、林嘉通、趙承信、蕭正誼、劉豁軒等,他們被關押到北平炮局日本憲兵隊監獄。被逐出校園的師生,有些陸續潛往內地,到四川成都進入華西燕京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