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奴婢給姑娘拿紙筆過來。」
「不必麻煩,到案桌前就是了。」徐昭說著就站起身來,端著茶走了進去。
放下茶,她坐在黃花梨透雕玫瑰書桌前,手裡拿起毛筆,而宜瀾在一旁研墨。
徐昭拿著筆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該怎麽落筆,想到韓子煜寫的那些內容,乾脆有樣學樣挑了自己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寫了出來。
女兒家本就不常出府,能寫的事情就那麽多,所幸寫下來也有滿滿幾張紙,最後徐昭想了想,又加上了幾句話,不外乎是叫他好好保重身子,切勿掛懷。
這樣,他見了應該滿意了吧,不會覺得她是在敷衍他。
徐昭寫完了信,才從江府回來,就見著等在門口的連翹。
「姑娘可回來了。」連翹小聲道:「宋家將那通房抬成了姨娘,派了嬤嬤來告訴大姑奶奶,說大姑奶奶若願意,就回府里當個正經的主母,若是不願,大姑奶奶大可在娘家繼續住著。」
徐昭聽了頓時氣笑了,想必這話是出自那宋夫人張氏的口。
宋家,真是欺人太甚。
「大姊姊怎麽說。」徐昭出聲問道。
「大姑奶奶一聽就氣暈過去了,這會兒還沒醒來,太太聽到消息就趕去了雲裳院,這會兒幾位太太都在老太太那裡商量著怎麽辦才好呢。」
徐昭聽了點點頭,心裡實在替徐徽不值,嫁了這樣的人家,倒不如趁著這事和離了,免得日後再受宋家的刁難。
等到晚上的時候,周氏才從榮欣堂回來,徐昭聽了,忙起身去了正房。
見著自家娘親疲累的樣子,她親手倒了一盞茶遞了過去。「娘親有著身孕,也別太擔心了,左右有大伯母和祖母做主。」
周氏聽著,輕輕笑了笑,「不過是商量著,老太太這會兒氣都發不出來了,只一味的怨你大伯母,說是當初就不該定了這親事,如今才害了你大姊姊。」
徐昭聽了,心裡只覺得老太太真是把旁人都當成傻子了,大姊姊的親事雖是大伯母定下的,可之前老太太也是滿意得很,逢人就說大姊姊得了好親事。
如今出了這事,竟然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在了大伯母身上,覺得是大伯母害了她最疼的孫女。她也不想想,如今最難受的除了大姊姊,就是大伯母這個當母親的了。
「那大姊姊可是要回去?」徐昭想了想,問道。
聽著她的話,周氏重重嘆了一口氣,「你大姊姊才剛醒過來,問什麽也不說,只一個勁兒的哭。」
徽姐兒的性子也綿軟了些,出了這樣的事情,哭有什麽用?周氏心裡暗暗想著。
第二天一大早,徐昭才醒過來,就聽到外頭一陣吵鬧聲,半夏面色慌張地進來,回稟道:「不好了,大姑奶奶上吊了,還是姜嬤嬤覺得不對勁,推開門看了,才將大姑娘救下來。」
徐昭聽了,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
雲裳院里,王氏坐在床上,看著臉色蒼白,嘴唇上毫無血色的徐徽,淚流滿面道:「你這傻孩子,這是要逼死我這個當母親的啊!」
徐徽艱難地睜開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女兒這樣,還能有什麽活路?」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落到如今這個境地,夫君不信她,還要將那通房抬了姨娘。這半個多月,只有她知道自己心裡有多苦,有多盼著他會來接她。
她一天天等著,卻是等來了這樣的結果。
聽著她這話,王氏挑了挑眉,道:「什麽沒有活路,你可別瞎想,你是宋家八抬大轎正經娶進門的,難道還不如一個下賤的通房?」說著,拍了拍女兒的手,遲疑了一下,認真道:「你可別忘了,你二叔如今在都察院,參他宋家一本,還不是輕而易舉。」
王氏說著這話,臉上也有些掛不住。平日里老太太不待見二房的人,她也在中間挑了不少事,可到頭來還要求到二房頭上去。
這一求,可不叫府里的人看盡了笑話?可她只徽姐兒一個閨女,見著她難受成這樣,她這個當母親的哪裡還顧得了那麽多。
徐徽聽了,眼圈一紅就落下淚來,強撐著想要坐起身來。「這事情,母親可和祖母商量過?」
王氏見著她擔心的樣子,只低聲說道:「你祖母那樣的性子,娘哪裡敢透出半點兒風聲,何況你二叔是董姨娘所出,這根刺扎在老太太心裡多少年了……總之你好好養著,這事也別和老太太說,娘親一會兒就回來。」說著就站起身來,帶著姜嬤嬤走了出去。
徐徽的眼淚忍不住落下來,然後躺在床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是她不孝,將母親逼成了這樣。可她也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她不想一輩子待在娘家,不想回了宋府永遠被婆婆壓在頭上。
徐徽想著,緊緊抓住了被子——就這一次,讓她自私一次,以後她會好好孝順母親的。
徐昭正和自家娘親說著話,就聽見外頭丫鬟的請安聲。
「給大太太請安。」
「你家太太可在屋裡?」
聽出是王氏的聲音,周氏便站起身來迎了出去。
徐昭也跟著站起身。
王氏一進來,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薛嬤嬤使了個眼色,屋子裡伺候的婆子和丫鬟全都退了出去。
徐昭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給王氏請安,又對自家娘親道:「女兒有事,先回屋裡去了。」
見著周氏點頭,徐昭就退了出來,屋子裡只留下王氏、周氏還有薛嬤嬤。
王氏哭了一會兒,才說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沒有法子,只想著來求弟妹你了。」說著,聲音便有些哽咽了。
周氏聽了,微微一愣,也猜到王氏是為何而來。
不等周氏開口,王氏就說道:「二弟如今在都察院當值,得皇上看重,若能上本摺子參宋家一本,宋家哪裡還敢這麽欺負徽姐兒?」
她遲疑了一下,才又說道:「說起來,我也沒那個臉面過來求弟妹,可我只徽姐兒一個閨女,總不能見著她受這樣的委屈。之前我若是做錯什麽,只求弟妹不要見怪。」說著,不住拿起帕子擦著眼淚。
「大嫂快別這樣,一筆寫不出兩個徐字,都是自家人,哪裡需要見外。」
周氏心裡雖有些不大高興,可到底是一家子,大房丟了臉面,他們二房難道能逃過去?畢竟丟的可都是徐府的臉。她不說便罷了,她既然求上門來,豈能拒絕了。
於是周氏安慰她道:「大嫂莫要心急,等老爺回來,我親自和老爺說,皇上聖明,定不會由著宋家這樣的。」
王氏點了點頭,這才澈底放下心來,又說了一會兒話,告辭而去。
薛嬤嬤收拾了桌上的茶盞,對著周氏道:「太太也太好心了,幾句話就應下了。」
周氏淡淡道:「她求到門上,我哪裡還能不答應?再說,宋家也的確是欺人太甚,好好的一個姑娘,叫他們給折騰成這樣。不為別的,我也得為昭姐兒想想,大姑娘名聲若是壞了,或是一直待在家裡,旁人只會覺得徐府里的姑娘都不好,我可不想因著她連累了我的昭姐兒。」
薛嬤嬤一愣,道:「太太說的是,只是四姑娘還小,太太未免心急了些。」
周氏聽了,失笑道:「她如今十一歲,再過三年就該及笄了,到時候也該找人家了。」想了一會兒,又說道:「昭姐兒這樣的性子,我這當娘的還真不知道給她找個什麽人家。」
聽著自家太太的話,薛嬤嬤笑道:「四姑娘聰慧,模樣又是極好的,到時候提親的人定會把門檻都踏破了,太太還能挑不出一個如意郎君來?」
薛嬤嬤跟了周氏多年,這話算是說到了周氏的心坎里,周氏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