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崔若盈跪在那裡,身子瑟縮了一下,眼圈一紅,眼淚就忍不住落下來。「都是若盈不好,可若盈聽到這些話只替老太太委屈,才一不小心說漏了嘴,還請老太太不要怪罪。」說著,就滿是不安地低下了頭。
嚴嬤嬤被她的話噎住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心裡頭只知道這盈姨娘不同往日了。
最後徐茵在院子里跪了半個時辰,就受不了暈倒了,被兩個婆子抬著回了茗煙閣。
梅姨娘知道她遭了這樣的罪,頓時身子就搖搖欲墜,心疼得不行,她急急忙忙去了錦竹院,求周氏派人請個大夫過來。
徐昭見著跪在地上的梅姨娘,只覺得無奈得很,從來梅姨娘這個當母親的只會跪在這裡,說著好聽些是老實本分,說的不好聽,那就是太過懦弱了。
這徐府,她還從未見過比梅姨娘還軟弱的人。
「求太太開恩,給五姑娘尋個大夫看看,回頭妾身定好好的說五姑娘。」
周氏如同沒聽見一般,對著梅姨娘道:「茵姐兒伺候了老太太這麽些日子,我只當她孝順,也沒說什麽,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以後就讓她安心待在二房,別出去了。」
周氏的話音剛落,梅姨娘便愣在了那裡。
不等梅姨娘開口,周氏又繼續說道:「府里新進來一位蔡嬤嬤,是從宮裡頭出來的,這一個月,就讓茵姐兒跟著她好好的學學規矩,說不準,性子也就好了。」
梅姨娘一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太太請來宮裡頭的嬤嬤教五姑娘規矩,她心裡頭是高興的,可五姑娘那樣的性子,怕是不願意。若是被逼著學,還不定會受什麽委屈。
「怎麽,你覺得不好?覺得我這個當嫡母的會苛待了她?」
聽到周氏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梅姨娘忙磕頭道:「妾身替五姑娘謝太太恩典,只是五姑娘中了暑氣,還求太太開恩,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跟著嬤嬤學規矩。」
周氏嗯了一聲,派人去傳了大夫進來,又叫梅姨娘退了下去。
「好好的,娘親怎麽叫人教五妹妹學規矩?」而且那嬤嬤還是從宮裡頭出來的,徐昭不解道。
「學不學得成還另說,她若不願意,我這個當母親的總不能強逼著她去學。」
徐昭開始還不明白,直到見著徐茵身子還沒好就鬧著求到了徐老太太跟前,最後徐老太太發話,說是往後徐茵的事情就不必嫡母插手了,由她這個當祖母的來管教,徐昭才明白娘親到底是為何。
往後,徐茵好與不好,都與母親這個當嫡母的沒什麽干係,便是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也全都是老太太教導出來的。
娘親這麽做,就是篤定徐茵以為在娘親手裡她沒有出路,只有討好老太太才會有好的前程。而老太太縱是因著蓮葉糕的事情遷怒了徐茵,也不會將徐茵這顆棋子推到娘親跟前。
徐茵鬧出這事來後,府裡頭的人只說她太不懂事了,白白浪費了二太太的一番好心,說句不好聽的,根本就是個養不熟的,也虧得老太太還抬舉她。
「好好的,五妹妹弄出這事情做什麽?」徐瑤拿了幾張花樣子出來,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徐茵的身上。
徐昭一笑,「她呀,是覺得母親苛待了她,往後沒有什麽好出路。」
徐瑤一聽,看了徐昭一眼,淡淡道:「二叔如今在都察院,嬸子又是個寬厚的,叫她往後才知道後悔呢。」說這話的時候,面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徐昭見著她的神色,便知前些日子的那件事,當真是傷了她的心。哪怕她如今還敬著老太太,卻也不比從前了。
「她都求到祖母跟前了,祖母也發了話,母親總不好不叫她孝順祖母。」
「這幾日,我瞧著她到了祖母跟前,倒是挺高興的。」徐瑤抿嘴一笑,抬起頭來看了徐昭一眼。「四妹妹這麽厲害,往後可不敢得罪了你,免得你不饒人。」
徐昭看了徐瑤一眼,只說道:「二姊姊這才是欺負人呢,我可什麽都沒說,偏二姊姊覺得我厲害。」
又閑聊了幾句,徐瑤問她,「妹妹去江府,江太太可是個嚴厲的?」
徐昭不知她怎麽突然問這個,有些不解地抬起眼來。
徐瑤見著她這樣,解釋道:「還不是聽五妹妹順嘴說了一句,說這幾日也不見妹妹你過去江府,定是那江太太嚴厲,妹妹覺得辛苦,才不肯去學了。」
徐昭一聽便有些惱火了。她去不去和徐茵有什麽干係,在府里這般編排她。
徐瑤見著她一副生氣的樣子,才說道:「我也就是突然想起來,給妹妹提個醒,府里人多嘴雜,主子們一句話,下頭的人還不知傳成什麽樣子。咱們聽聽便也罷了,若是這話傳到江太太耳朵里,只會覺得府里的姑娘不懂事,連帶著壞了徐府的名聲。」
徐昭聽了,點了點頭,知道徐瑤說這些是為她好。
從徐瑤屋裡出來,徐昭就一路回了錦竹院,連翹見著她臉色不好,開口一問,才知道五姑娘竟然在背後壞自家姑娘的名聲。
「姑娘還不回了太太,叫太太處置她。」連翹一聽,臉色就變了。
江太太教姑娘刺繡是好心,若是五姑娘的話傳到江太太耳朵里,只會叫人覺得自家姑娘不知好歹,白白壞了姑娘的名聲。
徐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母親有身孕,別叫她聽了生氣。你去茗煙閣一趟,請五姑娘到後花園去,就說我有話和她說。」
連翹聽了,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姑娘說的對,此事不宜驚動太太,若是太太震怒,不小心動了胎氣才是罪過。
「奴婢這就去。」連翹福了福身子,才轉身退了出去,一路朝茗煙閣走去。
徐茵在屋裡和梅姨娘說著話,因著這幾日她小心討好,老太太對她也恢復了往日的親近,果然她只要好好孝順,老太太自會疼她。
見著徐茵高興的樣子,梅姨娘卻是擔憂道:「姑娘如今雖得老太太看重,可也別忘了時常去給太太請個安,太太總歸是姑娘的嫡母。」
徐茵聽著這話,毫不在意拿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姨娘何必叫我難做,太太都免了我平日里的請安,難不成我還不要臉面的湊到太太跟前?再說,祖母的性子姨娘也是知道的,只有舍了這邊我才能得了祖母的看重。」
梅姨娘面色一僵,「可姑娘畢竟是二房……」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茵打斷了。
「誰說不是,我若是四姊姊我也會安安分分等著太太給尋一門好親事,可偏偏我沒有那個命,不是從太太肚子里出來的,所以只能拚了命討祖母喜歡。姨娘若是真疼我,就替我好好打聽太太和四姊姊平日里都做了什麽,別叫我什麽都不知道,被人算計了去。」
梅姨娘聽著徐茵這話,一下子就愣在了那裡,動了動嘴唇,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這時候,丫鬟隔著帘子稟道:「姑娘,四姑娘跟前的連翹來了。」
徐茵一聽,愣了愣,隨即眼中閃過一抹嘲諷。「進來吧。」
片刻的功夫,那丫鬟就帶著連翹走了進來。
連翹福了福身子,道:「給姨娘、姑娘請安。」
梅姨娘見著連翹,自覺矮了幾分,想要站起身來,卻是被徐茵攔下了。
「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我家姑娘請姑娘去後花園一趟,說是有事要和姑娘商量。」
徐茵聽了,看著站在那裡的連翹,忍不住笑道:「這可真是稀罕事,四姊姊請我去後花園,什麽時候四姊姊和我這個當妹妹的也有話說了,還派了人來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