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俞氏聽了,看了那太監一眼,眸子里隱含著怒意,揮了揮手叫那太監退下了。
阮嬤嬤見著自家娘娘臉色不好,心裡微微嘆了一口氣,昨日她還不敢肯定,可這一大早皇上就下了聖旨,叫六宮都跟著吃素,分明是因為今個兒是寧貴妃的忌日。
想來,娘娘也是想到了,不然怎麼會這麼生氣。
可她只奇怪,前些年皇上再怎麼,也沒有罷朝兩日,還下這樣的旨意,為何今年……?
聖意難測,不僅娘娘猜不透,怕是除了皇上自己,誰都猜不出其中的緣由。
皇上的旨意一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六宮,消息傳到宮外,朝中大臣也將自家飯桌上的葷菜全都撤了下去。
雖然聖意難測,可小心些總是好的,別傳到皇上耳朵里,礙了皇上的眼。
徐昭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下意識朝對面的韓子煜看了過去。
只見韓子煜面色如常,像是沒聽到似的,繼續喝著碗里的鮮筍菌菇湯。
徐昭看了站在那裡的小太監一眼,揮了揮手叫他退下了。
等用過早飯,徐昭才跟著韓子煜出了王府,早有馬車等在門口,兩人上了馬車,一路去了萬壽寺。
萬壽寺是皇家寺廟,只對皇族宗室開放。
寺院坐北朝南,分為中、東、西三路,中路主有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齋堂和毗盧閣。東路有方丈院、延清閣、行宮院、萬壽宮。西路有愣嚴壇、戒台和觀音殿,莊嚴肅穆。
徐昭進了大殿,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心裡默默對著佛祖許了幾個心愿。
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著跪在左邊的韓子煜,也緩緩睜開了眼睛。
拜完佛祖后,徐昭和韓子煜就從殿內出來,才剛出來,就遇著一個衣著精緻的嬤嬤,那嬤嬤徐昭認識,是在長公主跟前伺候的郭嬤嬤。
見著二人出來,郭嬤嬤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老奴見過王爺,王妃娘娘。」
徐昭抬了抬手,叫她起來,隨口問道:「嬤嬤怎麼在此處,可是長公主也來上香了?」
郭嬤嬤聽著,點了點頭,對著徐昭道:「公主和縣主也是剛到,這會兒正聽方丈講經呢。」
徐昭點了點頭,開口道:「一會兒我和王爺去給公主請安。」
郭嬤嬤看了韓子煜一眼,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等長公主和柔安縣主從禪室里出來,見著韓子煜和徐昭,眼中也是詫異。
「竟這麼巧,煜兒甚少來這萬壽寺,今日卻是到了。」
韓子煜淡淡道:「今日是母妃忌日。」
韓子煜一開口,長公主嘴角的笑意就僵在了那裡,大概也不知道今天會是寧貴妃的忌日。
也是,人都去了這麼多年,寧氏一族又被皇上誅殺滿門,這京城裡,又有哪個記得呢?
這樣想著,長公主突然就想起了昨日皇上罷朝兩日的事情,心裡便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和寧貴妃有關係。
長公主今個兒出門早,所以這個時候還不知道皇上今早還下了一道旨意。
若她知道了,心中的猜想便能肯定了。
長公主帶著一點尷尬,看了韓子煜一眼,又對著徐昭道:「既是你母妃忌日,可是要留在寺院里住一日?」
見著韓子煜點頭,長公主也不好再說什麼,安慰了他幾句,就帶著柔安縣主離開了。
事實上,她心裡是當真尷尬,平日里她這個姑姑和韓子煜多為親近,言語間也是關心他這個侄子的。可卻是好巧不巧,將貴妃的忌日給忘了。
雖不是她的錯,可也著實叫人不好再呆下去了。
徐昭遠遠看著長公主離開,又回頭看了看韓子煜的臉色,卻見他面色如常,好像絲毫都不在意長公主方才那尷尬的臉色。
「昭兒隨本王進去聽方丈講經吧。」
徐昭點了點頭,跟在韓子煜的身後走進了殿內。
萬壽寺是皇家寺廟,所以能聽方丈講經的都是宗室子弟,天之貴胄,而方丈大師,更是得道高僧,前些年雲遊四方,去年才回了萬壽寺禮佛。
殿內香煙濃濃,瀰漫著濃濃的檀香味。
聽方丈講了一個時辰的經,二人才從殿外出來,就被僧人領到了後院的禪房歇息。
只一會兒工夫,就有小沙彌送來了齋飯。
齋飯是寺院的廚房專門供應的,兩碗南瓜粥,兩樣素菜,一碟瓦酥、還有兩碗白米飯。
雖然簡單,味道卻是格外的好。
等用完午膳后,徐昭本想在禪房裡看看經書,再抄寫幾卷,韓子煜卻拉著她參觀起寺廟來。
院子里有娑羅樹和兩株銀杏樹,樹體高大。
院中幽靜雅緻、碧瓦朱欄、流泉淙淙、修竹叢生,頗有些江南園林的意境。
西路大多是寺院式的殿堂,有戒壇、觀音殿和龍王殿等等,一層層排列,瑰麗堂皇。
戒壇是僧人們受戒之處,台上有釋迦牟尼像,像前有三把椅子,兩側各有一長凳;觀音殿是全寺最高處,上有乾隆手書蓮界慈航,內供觀世音菩薩,斂目合什,雋秀端莊。
如此清幽雅緻,徐昭聽著寺廟中的禪音,覺著心都徹底安靜下來了。
兩人在寺廟裡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天才剛剛亮,就回了肅王府。
徐昭回了王府,韓子煜則是直接進宮去了。
皇上罷朝兩日,今日正好是要上朝的。
等到上午的時候,就從宮裡傳來消息,皇上下旨,追封已故寧貴妃為皇貴妃,謚曰元皇貴妃。
一時間,朝中掀起了大浪,皇后聽聞旨意,當場就將手中的茶盞給摔到了地上。
皇貴妃還不夠,皇上給她個「元」字,她這個皇后的顏面何在?
朝堂上,有言官以帝后和睦,朝堂社稷為由,跪求皇上收回旨意,卻惹得皇上龍顏震怒,命人將其廷杖四十,發回原籍,永不敘用。
身為言官,求的便是以身諫君,若能得以一死,便能青史留名。
可皇上今日,分明是存了心思,不給他這個機會,不然廷杖四十,早就死的透透的。
其他的官員看著這事兒,心裡頭門兒清,也沒有人再敢勸諫。
說到底,追封不追封都是皇上的家事,只要皇上按時上朝,龍體康健,就行了。別的,可不是他們這些當朝臣的想求就能求來的。
經此一事,朝堂便再沒人敢勸皇上收回旨意。反而是琢磨起聖意來。
皇上追封寧貴妃為皇貴妃,還謚號「元」字,莫不是往後還要追封元皇貴妃為皇后?
若真有此意,皇上便是在為肅王殿下鋪路了。
比起肅王來,大皇子既佔了嫡又佔了長,理應承繼大統。可祖宗規矩再大也做不得數,到最後,還是得看皇上的心思。
若是皇上有追封元皇貴妃為皇后的心思,到時候肅王是皇后嫡子,身份上就沒人能說道了。
因著一道旨意,朝堂局勢,瞬間就變了。
慈安宮
太后才喝完了茶,就問起皇帝的事來。
「去看看,皇上可還忙著,忙到連見哀家一面的功夫都沒有?」
太后的話音剛落,就有太監前去打聽了。
回來后,卻說皇上還在乾璽宮批摺子。
太后聽了,皺了皺眉:「他不見哀家,哀家也可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