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風雲》第六十二章(1)
對美國作戰(摘自《失去了的世界帝國》)希特勒的失策十二月十一日,發生了最後的災難。經過四天連歷史本身都嚇得不敢透氣的躊躇以後,阿道夫·希特勒召集國會,對美國宣戰了。弗蘭克林·羅斯福在十二月八日向國會發表宣戰演說時,連提也沒提到德國。這是很有理由的!他的國家所掀起的洶湧澎湃的戰鬥熱情,是百分之百地針對著"可恥"的日本。如同一向所做的那樣,這個狡猾的總統連一英寸也不超過輿論的範圍。在這焦灼不安的四天里,我們參謀本部的一些人認為,珍珠港的襲擊對我們可能證明是戰爭的重大轉折點。可以想象,美國會從歐洲整個地轉過身去應付日本。羅斯福所製造的歇斯底里的戰爭壓力,都會發泄到太平洋去,停止《租借法案》。這樣我們終於會有了透口氣的機會,把英國絞死,把蘇聯打倒,然後我們就可以按照我們自己的時間和方式對付美國。然而元首卻受到日本的強大壓力,要他"尊重"所謂三國公約。公約變成陷阱公約主要是宣傳上的欺騙手段,像德國和義大利之間的《鋼鐵公約》一樣。日本在一九四○年加入了《鋼鐵公約》,因此這就變成了三國公約,從而產生了虛妄的世界聞名的"軸心國"。這是一句虛張聲勢的假話。義大利等於零。日本想借德國去嚇唬美國人,而希特勒想借日本去嚇唬美國人。這兩個窮國用公約結合起來,希望使介於它們中間的一個富國癱瘓到不能動彈的地步。然而地球是圓的,在另一個方向還有另一個強大的國家介於它們中間--這就是蘇聯。這種情況有所不同。德國和俄國是由里賓特洛甫的互不侵犯條約聯繫著的,所以我國的外交家們在三國公約中列入一個條款:跟蘇聯的關係不受這個新條約的影響。我們對俄國開始作戰的時候,日本人發現我們的這個條款是他們逃避義務的一個可喜借口。他們很有禮貌地引證這個條款,以及他們當時跟俄國簽訂的中立條約,不願進攻俄國。他們說,一旦情況許可,他們會這樣做的--這就是說,要等到德國打仗流血差不多了,勝利近在眼前的時候。但是珍珠港事件發生,世界的情況突然逆轉過來;現在日本要求德國幫助它進攻美國了,儘管它以前沒有幫助德國去進攻俄國。不言而喻的是,希特勒對日本人並沒有什麼虧欠。三國公約規定,締約國的任何一方受到第三者的進攻的時候,有互相援助的義務。把珍珠港事件叫做美國對日本的"進攻",即使在東方人的修辭中,也是牽強附會的語言。希特勒當然有權至少要求日本應該對蘇聯宣戰,作為對等交換。日本這一行動的消息會使我們在俄國冰天雪地中作戰的軍隊無限地提高士氣。這樣也就會使整個情況有所改變。但是希特勒從來沒有提出這個要求。他讓日本跟俄國繼續保持中立,而他自己卻把德國人民投入對美國的戰爭。隨著這一個叫人迷惑不解的失策,元首把他的歷史性的勝利和帝國的前途拋棄了。為什麼?元首到柏林去宣戰的時候,我本人正飛往莫斯科前線進行空中視察。十二月中旬,當我又在"狼穴"里見到他的時候,他把美國看作花花公子,毫不放在心上。有一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也在場,他把美國叫作一半猶太化一半黑人化的一個雜種民族,不可能進行重大戰爭。他得意洋洋地說,美國忙於應付日本,大概要被打敗。它不可能還有機會幹預歐洲的事情。這就是他說的話。但是我那時相信,現在依然相信,這些話都是他叫部下高興的胡說八道,不然就是自欺欺人之談。跟日本的領袖們不一樣,希特勒深知一個關於美國的決定性的軍事事實:切勿做那種喚醒和團結這個混亂的、愛爭吵的、奢侈腐化的巨人的事情。但是珍珠港事件卻做了這樣的事情。這場戰爭根本上是一盤以人和國家為棋子的棋賽,是兩種意志和兩種世界觀的較量。自從一九三三年以來,阿道夫·希特勒和弗蘭克林·羅斯福就已經在下這盤棋了。在工廠、人口、盟國和天然資源方面,希特勒一開始就讓了一車兩卒,那就是工廠、人口、盟友和自然資源。這些條件逼得他採取虛張聲勢和不顧一切的方式。而那個坐在輪椅里的人卻能夠慢慢地、小心地下著棋子,等待他的對手用拙劣的賭博使自己失敗。年復一年,希特勒彷彿很出色地勝過羅斯福。他在一九三九年之前的不流血的勝利,他對波蘭和西歐的迅速征服,以及一九四一年他對俄國歐洲部分的驚人的佔領,使這盤棋局大大對他有利。正當阿道夫·希特勒眼看著就要將死對方的時候,日本突襲了珍珠港。這正是羅斯福早在等待著的一個機會。我深知有一種習慣的說法,說希特勒覺得我們既然事實上已經在大西洋跟美國作戰,為了威望的緣故,要用宣戰把羅斯福打倒。還有人甚至認為,對美國宣戰是一個提高士氣的聰明舉動,使公眾不去注意我們在東線的停頓和挫折。但是這些推測都忽視了我們沒有要求日本對俄國作戰的這個致命弱點,以及當時這篇宣戰書的措詞。這個缺乏政治家風度的文件是出於絕望和憤怒而對羅斯福發出的一聲長長的叫喊。我一直認為,希特勒是看到這盤棋已出乎意外地失去贏的希望,於是一怒之下把棋盤踢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