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在唱歌 七(6)
貓咪在路邊,很沒有水準地大笑著,他說一千八買不到鑽石,只能買到鵝卵石,叫我不要做夢了。「那衣服行不行?」「你不知道她的尺寸,而且穿久會破爛,她還是會丟的。」「鞋子呢?」「還不是一樣。」「買書?」「那等你自己出書了送一本給她比較好。」「那我到底要送什麼?」我不耐煩地問貓咪。這時候我們剛好走到一家西藥房門口,貓咪也很不耐煩,他說:「乾脆買暈機葯算了,省錢又實惠。」最後我不得已,還是打了電話給郁芬。郁芬說,不能送時鐘,可是手錶則沒有關係。電話中,我聽見有廣播的聲音,像是醫院的廣播,依稀聽到是請家屬到哪裡哪裡似的。「你在醫院?」我的心糾結了一下。「不用擔心,我陪楊妮來換藥,我也檢查自己的身體。」郁芬說,今天她的家人來看她,現在都在榮總,她剛剛看完心臟內科,不過醫生建議找心臟外科會診。「什麼意思?」走進鐘錶店,我每拿起一支手錶,貓咪就搖一次頭,一邊講電話,我一邊挑著。「內科是看病因,外科就是可能要開刀了。」「開刀?」我大吃一驚,手上剛好拿起一支表,貓咪則剛好點頭。「你不用擔心,你還欠我好幾頓賠罪飯,而且,我還沒看完貓咪又寄來的你的秘密,所以我不會有事的,真的。」我在錯愕中,聽見電話里的郁芬,輕輕柔柔的聲音,這樣對我說。如果我們都空白了,你願意與我一起,為對方畫上新色彩嗎?紓雯穿得很隨性,也只擦了點口紅而已,我們在四維街的茶店吃飯。我拿出了要送給她的禮物,是一支粉紅色的SWATCH手錶,錶帶上面只有兩朵薔薇花的圖案,很簡單,適合她瀟洒的個性。「怎麼會想送我手錶?你前前後後送過我不少禮物了耶。」她驚訝地笑了。「到了美國之後,你得把你原本戴習慣的手錶,調整為美國時間,而這一支,則讓它始終保持在台灣的時刻吧,這樣,你就會想起台灣現在的時間、想起這裡的作息、還有這裡的人。」紓雯看著我,微笑了一下,對我說:「這麼久以來,似乎都是你在說謝謝,現在這句話,總算輪到我說了,謝謝你,阿哲。」「不客氣。」我也笑了。又走回了第一廣場附近,這是我聽見紓雯說她喜歡我的地方。那時是晚上,夜風甚涼,而現在則是炎熱的午後,行人擾攘。「你會不會想起我?」「當然會。」我笑著回答,也反問她。「我根本沒想過會忘記你,所以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紓雯笑著,拉著我跑過剛剛轉成紅燈,車子開始起步的中正路。「明天早上八點半,我在美術館大門口等你。」傍晚,我打算自己去租車,決定先跟紓雯分手,讓她回去再檢查行李是否收拾妥當。在台中公園附近的茶店,我對紓雯說:「我先送你回去吧。」紓雯拒絕了,環顧著擺設得很現代的茶店,她說:「這家店很有名,以前我念書的時候常來,它的店名也很有意思,叫做『小騷』。」坐在鐵條焊成骨架,上頭架著木板的坐椅上,我不懂紓雯的意思,只是點了個頭。「你是第一次來,對吧?」我又點頭。「那麼,以後當你想起我時,就過來這裡,為我喝杯玫瑰茶,好嗎?」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臨上計程車前,回過頭來看我的紓雯,她眼中其實早已泛濫的淚光。於是就到這裡為止了,我們誰都無須再多說什麼。落寞的感覺涌了上來,只是我不知道落寞是源自於我,或是源自於她。獨自一個人,我到了租車行,租了一輛白色的豐田轎車,車行老闆問我,是不是要出去玩,我搖搖頭,說是送朋友去機場。大概看我臉色不大好吧,老闆居然笑著說:「女朋友要走是吧?不要這樣,沒有關係啦,再找就有了呀,對不對?」這些心情甚難形容,我嘗試著解釋自己對紓雯全部的感覺,可是卻很複雜。後來我沒有回家,卻打了電話給郁芬,找她一起出來。「這次去豐原好不好?」她很興奮地說。「豐原?」郁芬很開心地說,豐原有個看夜景的好地方,在豐原高中的後山上,叫做公老坪。「我知道,我去過。」「那好,我去換衣服,半小時后見。」掛上了電話,我覺得很疑惑,不曉得她在興奮什麼。即使今晚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我還是被郁芬的美麗所吸引,她特意打扮了一下,展現出屬於她的成熟魅力。只可惜,個子不高的她,穿起裙子來,總還有點像穿著洋裝的洋娃娃。「幹嘛穿成這樣?」我問她。「好讓你知道,我除了大尺碼的童裝之外,還有別的衣服可以穿呀。」我說也用不著在今晚穿吧,又不事先說好,害我一點打扮都沒有,只穿著很平常的上衣而已。「把握機會嘛。」她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