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山中一日,世上百年。
夫妻二人就此在洞中住下來,白日里一起搭手備飯食,配合默契。夜間交頸相疊,抵死纏綿。世間的紛擾糾葛,彷彿與他們已無關。
一日一日過去,山外已進入數九寒天。
他們依溫泉而居,若不是北面的寒氣不時飄來,怕是都感覺不到此時是寒冬季節。頭頂的天接連陰沉了幾日,終是落下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初時細小,漸變大片,一片片地飄落下來。落在南面,遇地化水,北面慢慢積一層薄薄的白紗。
大雪下了一夜未停,清晨芳年初起時,枕邊已空無一人。她披著斗篷下床,探出洞口。就見漫天雪花中,她的男人墨衣墨發,走劍如驚鴻游龍,旋身如風馳電掣。
元翼看到妻子的臉,收起劍,朝她走來。他步履輕忽,明顯感覺自己內力充盈。自打與她圓房以來,功力一日千里。他想著,或許假以時日,自己能與國師單獨對上。
這些日子,他越發刻苦地練功,希望能儘早除去國師,過上真正自在寧靜的日子。
芳年看著北邊的積雪,不由想起前世。前世宮中開始異變就是從初雪開始,不知這一次,初雪過後帶來的是什麼?
崖底的雪積得不算厚,但山外卻是積了厚厚的一層。
進京的沿途上,空蕩沉寂,沒有流民,沒有行人。城門口,不再緊閉著,兩邊站著守城的兵卒。
往來進出的人十分的稀少,冰天雪地的,要是家裡還有一口吃的,誰也不想出來受凍。
一輛馬車此時進了城,馬車裡的人十分的煩躁,在裡面罵罵咧咧。守城的兵士們看著馬車離去,交頭接耳起來。
馬車裡坐著的是柳公子,柳家位於京外一個縣城的米糧鋪子又被搶了,他剛從那邊查看回來。此時心裡十分的惱火,那些流民著實可惡,各縣鎮之中,做米糧生意的不止他們柳家一家。可偏這些人,專搶他們柳家。
他們柳家是招誰惹誰了,莫不是那些人見第一次搶后,他們柳家沒有發威,越發的得寸進尺不成?
看得還是得給那些賤民一些教訓。
李總管那裡一直沒有準話,他心裡生氣,不敢表露出來。想著有錢能使鬼推磨。他自己花錢請了一些人,他就不相信鬥不過那些流民。
哪裡想到流民不僅人多,且行動迅速有組織,他們嚴陣以待時,流民的影子都不見。等他們鬆懈下來,那些賤民就像鬼似的從四處冒出來,搶了糧食就跑,還會留一半人周旋。待拿到糧食的同伴跑遠,才快速撤離。
對於這樣的賤民,非朝中派兵不可,否則僅憑他找的那百來個人,根本就不是對手。柳公子一路想著,氣憤難當。同行是冤家,見柳家遭難,不僅無人伸手相幫,還有人落井下石。
一進家門,就看到髮妻守在門口。柳夫人年過三十,本就長得不算出眾,又生育過三個孩子,自然談不上有姿色。
她眉頭深鎖,滿臉憂心,「夫君,事情怎麼樣了?」
「你問這些做什麼?家裡沒短你吃的,沒少你穿的,你少管閑事。」柳公子沒好氣地吼著,這些個婦人,有吃有穿就行,何必來煩他。
柳夫人聞言臉色未變,早已聽多這樣不耐煩的話,「夫君,你不愛聽妾身也要說。自打傅妹妹過門,家裡的事情一樁接一樁地發生。妾身還聽說,傅妹妹自小愛慕裴家公子,曾私下與裴家議過親。你看,裴家公子現在變成什麼樣?那就是一個廢人。夫君,妾身不是善妒的人,要是嫉妒之人,也容不下之前的那些妹妹們。」
柳公子停下來,問道:「你此話當真?我怎麼記得與裴家定親的是她的那位堂妹,嫁進七王府的那個。」
「原是她堂妹沒錯,可裴家退婚了。聽說傅妹妹一心想嫁進裴府,裴傅兩家的老夫人是商議過的。至於為何沒成,妾身就不知道了。夫君,古人的老話里就說過,災星進門,禍害三代。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柳夫人小心觀察著自己丈夫的臉色,轉了一個口氣,心疼地道:「夫君近日受累了,身邊沒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妾身想著,家裡最近太清凈,妾身都有些不習慣。不如夫君再納幾房妹妹,妾身也有人說說話。」
柳公子眼神陰鷙,瞪了她一眼,朝傅珍華的屋子走去。
傅珍華已知柳夫人在門口堵住柳公子一事,不由得呸出一聲,罵了一聲老婦。轉而坐在箏前,纖指一拔,彈起曲子來。
箏聲還算美妙,似有女子的幽怨。柳公子人未進屋,聞得曲音,被柳夫人勾起的怒火消散一些。
女子善妒,他常年在眾女之間周旋,對於她們的一些小伎倆了如指掌。髮妻暗指側妻為喪門星,無非是側妻身份高,她恐被側妻威脅到正妻之位。側妻常吹枕頭風,貶低髮妻,恨不能取而代之,也是因為女子善爭風吃醋的緣故。
傅珍華眼角餘光瞄到他進來,故意不上前相迎,冷若冰霜地自顧彈著曲子。她越是這般,柳公子就越覺得稀罕,終是與那些俗物不同。
一曲罷了,她這才抬眼。
「妙哉!」柳公子鼓著掌,一把將她拉起來。
傅珍華掙扎一下,故意不給他好臉,心裡有些拿不準。自前次大爺甩過臉子后,她反思幾日,發現這男人真是賤骨頭。自己越是端著架子,他越是柔情蜜意。反之則截然不同,此時見他恢復以
往迷戀的模樣,不由得暗罵一聲賤。
「大爺,這幾日……東屋的姐姐似乎天天指桑罵槐,我聽不得那些粗鄙的話,又敬她是你的髮妻。想著大爺夾在中間難做,不如我回娘家幾日,避避風頭。」
柳公子才起興緻,就聽她說要離開的話,不免臉一沉,眼神重新陰鷙下來,「你要回娘家,莫不是捨不得裴家那沒種的男人,想一訴相思之苦?」
「大爺……你這是從哪裡聽來荒唐話,裴公子與我二叔家的三妹曾定過親,眾人皆知。怎麼會傳成是妾身?」傅珍華先急著分辯,一想自己男人的秉性,端著臉,義正言詞地道:「大爺可是聽東屋的那位說的?她眼下把妾身當成肉中刺,什麼髒水都往妾身潑來,恨不得連根拔起。要是大爺聽信她的話,乾脆休了妾身吧。」
她如此清高不容他人污衊的模樣,反倒讓柳公子放不開手。女人嘛,雖說熄完燈都一樣,但總有雅俗之分。
再說,李總管那邊一直沒動靜,他懷疑自家妹妹是不是徹底失寵,要不然怎麼會連枕頭風都沒吹?
要真是如此,以柳家一介商戶,再想娶到四品官家的嫡女,簡直是痴人說夢。
他當下就涎著笑,將她扯進懷中,三下兩下就除了她的衣裳,按在桌子上。婆子丫頭們都退了出去,屋內很快響起淫靡之音,男人吟著艷詩,不堪入耳。
傅珍華忍著厭惡,等事畢后,重提回娘家一事。
這次柳公子頗好說話,當下就同意。
隔日,傅珍華回到傅府。
衛氏見女兒黑著臉,忙不迭地詢問。傅珍華本就好面子,哪裡會說在柳家的那些腌臢事,尤其是夫妻之間無法訴出口的噁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