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這是為何?」
「祖母,是淑妃……」
芳年經她一提,記起此女。淑妃聽說曾是國師的挂名弟子,頗會相面養生之術,深得晟帝的信任。
「她說了什麼?」傅老夫人問道。
「她說孫女是孤苦之相,還說成二小姐面泛春桃,若留在宮中,禍國殃民。嫁進尋常人家,則是攪家精。」
芳年莞爾,淑妃說得倒也沒錯。成玉喬前世入宮,別人說她是禍國妖女。要是尋常人家,可不就是個攪家精。
她現在還真盼著裴林越能得償所願,娶了成玉喬。
「怪不得……」衛氏不屑地道:「那成家二小姐,活生生一個攪家精,攪家精本事大,害得別人家也不得安寧。」
她是意有所指,傅老夫人冷眼一瞪,「休得胡言,莫要惹禍上身。」
衛氏閉了嘴,臉色忿忿然。
茜娘低著頭欲言又止,等離開怡然院,無人時悄悄拉著芳年,小聲地道:「芳妹妹,我聽到有宮女們小聲議論,說宮裡住得擠,幾位娘娘吵翻了天。」
芳年啞然,前世只聽聞晟帝喜好美色,宮中年年添人,不成想到竟多到住不下。
姐妹二人回了茜娘的小院子,摒退丫頭們,茜娘把在宮中的遭遇說了一遍。
昨日她被送到宮門口,有司禮的太監查驗她的生辰和官府開的戶籍文書,才放她入宮。
此次符合年歲的女子並不多,京中和京外方圓百里的加起來不過三十人。這三十人一入宮,要先通過宮中嬤嬤們的驗身。
輪到她時,她被帶進一間屋子,裡面擺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像是用玉雕成的鳳凰。
嬤嬤們先是命她凈手,再用布巾擦乾手,緊接著,一個嬤嬤拿出一枚長長的針。她嚇得差點要哭,那嬤嬤面無表情地抓著她的手,猛地扎進手指中,血珠子冒出來。嬤嬤把血珠子擠到玉鳳凰上面,血順著鳳身滴下來。
直到血滴夠了,嬤嬤鬆開她的手,道:「替天擇福女,此乃天機,今日之事,不可向旁人吐露半字,否則自有天遣。」
芳年越聽,眉頭越皺,這擇福女一事,聽起來怎麼如此詭異。
茜娘看起來還是心有餘悸的樣子,吞吞吐吐地呢喃著,「那屋子好奇怪,旁邊的幔簾是黑紅色的,好像藏了人一般。」
她這一說,芳年心頭的怪異之感更加強烈。
茜娘懷著興奮的心情出宮,走了許久的路,還和芳年說了這麼久的話,臉有倦色。芳年命紅雁進來,侍候自家小姐休息,自己則去了父母的院子。
傅萬里夫婦不在,下人們說去了怡然院。
怡然院內,夫婦二人再次提出退婚。
「娘,那成家的二小姐出了宮,還不知要出什麼禍事。林越那孩子為了一個女子,都跑到府里來責備芳姐兒。眼下沒嫁進去都這般,要真成了親,哪裡還有芳姐兒的活路。」
邢氏說著,用帕子按下眼角。
傅老夫人何嘗不知道裴林越的舉動意味著什麼,那是根本就沒有把傅家放在眼裡。
但結親不是結仇,要是退了親,怕是就真結下仇。
「再緩緩吧,年輕人做事太衝動,林越是有分寸的孩子,何不再觀察一番?」
「娘……」
「好了,我是芳姐兒的親祖母,難不成還會把她推到火坑裡?」傅老夫人揮退二兒子和兒媳,長嘆一口氣。
這個滿月節,傅府過得冷冷清清的。
傅家這邊想緩緩,裴家那邊卻有了動靜。也不知道裴林越是如何說服自己裴老夫人的。隔日,裴夫人親自上門,替兒子來道歉退親。
傅老夫人動了氣,拒不接待。
邢氏收下庚貼,氣洶洶地把裴府送來的賠禮丟到門外。裴夫人自知理虧,半句話都沒有理論,灰溜溜地離開傅府。
要不是兒子鐵了心,這麼背信棄義的事情她哪裡做得出來。
可她就一個兒子,兒子聽到成玉喬放出宮,就以死相逼,要退掉傅府的親事。婆母氣得差點不認孫子,最後還不是妥協。
成玉喬出身是比傅三姑娘高,但成親前就勾得兒子神魂顛倒,哪個當娘的都歡喜不起來。
裴夫人也不例外。
她兒子現在還在裴家的祠堂里跪著,婆母雖說同意退親,到底覺得沒臉面對傅家人。林越被罰跪半個月,一日僅一個饅頭外加一碗稀粥,不許旁人偷送吃食。
這一切,都是成玉喬害的。想到宮中傳出的話,連淑妃娘娘都說成玉喬是攪家精,准錯不了。
氣的是林越明明知道,卻執意要退親,去陵陽侯府求娶成玉喬。
真是冤孽!
退親的事哪能瞞得了傅府眾人,芳年高興著差點跳起來,快活地在屋子裡旋著圈。退掉裴家的親事,別人會以為她吃了大虧,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自己再也不用重複前世的路,再也不會孤老在裴家內宅。
她現在看什麼都順眼,就連院子里光禿禿的樹,看起來都別有一番美感。她沿著院子走了兩圈,滿心的歡喜溢於言表。
突然低啞的聲音傳來,「傅三小姐,王爺命你去裴府鬧一鬧。」
她四下張看,沒有看到聲音從哪裡傳來。
七王爺搞什麼名堂,為何要她去傅府鬧?她當然不想去,自己又不是潑婦,不就是退婚,正合她意,幹嘛要鬧上裴府?
「傅三小姐,王爺命你去裴府。」
她身子不動,那聲音接著響起,她依舊沒能找出聲音的出處。
看來看去,實在猜不到那人藏在哪裡。憑什麼她救了他,他還能理直氣壯地命令她。
「傅三姑娘,想想傅府。」
那聲音又響起,芳年恨恨想著,七王爺根本就是恩將仇報,竟拿家人威脅她。想了想,裴府和七王爺,七王爺她惹不起,她寧願得罪裴府。
她咬了咬牙,做出傷心欲絕,悲痛萬分的樣子。捏著浸了姜水的帕子,叫上三喜四喜,主僕幾人乘轎車子殺到裴府。
邢氏派人來問,她用散心的借口搪塞過去。她剛被退親,心情想來實在不佳。邢氏同意,命下人們好生照看著,准許她離府。
出了府門,四喜吩咐轎夫們直接去裴府,轎夫說前路不通,有官兵堵路盤查。未免生事,要繞個道,芳年允了。
轎夫繞行,恰好經過陵陽侯府。芳年覺得有些怪異,緊接著,她聽到雜亂的腳步聲,似乎很多人往陵陽府的門口聚攏。
侯府附近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人?她疑惑著,並未下轎。
還未等她命轎夫再次改道,就聽到轎夫說他們被堵住,轎子動彈不得。
她坐在轎子里,聽到人群的說話聲。外面議論之聲漸大,他們在說陵陽府出一個攪家精。百姓們爭相競看,想一睹攪家精的模樣。侯府的門緊閉著,家丁們手執傢伙什來趕人。
奇怪的是,人越趕越多,最後整條街都封住。家丁們無奈,死守著大門,不讓有心之人私闖。
三喜在外面低聲道,「三小姐,整條街都堵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