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但是屋裡明擺著多了個呼吸就很明顯了吧!
雪梨開開心心地把四個鹵香的、四個香辣的雞爪都細細啃完後,案上擺出了一個碩大的「好吃」。
她吮了吮手指,對眼前的作品挺滿意。一根骨頭都沒浪費,而且一筆都不缺,完美!
拿帕子擦擦手站起身,雪梨笑意猶在地一回頭——
「嘶!」她倒吸一口冷氣,而後那口氣便頓在了心裡,忘了呼出。
榻上的男子下頷微抬,淡金色飛魚服上的皺褶微動,在燭光中暗光輕閃。
久違的裝束讓雪梨心弦猛顫,她強咽了口口水。
他先說話了,「阮姑娘,吃獨食啊?」
【第一百零九章偶爾偷個情】
雪梨好久沒見他穿飛魚服了,乍然看見,懵了好久才回過神,「沒、沒有……原是要和阿杳一起吃,但是她困了。」
吞了口口水,她恍然從他的笑眼中明白過來「吃獨食啊」這話不是個正經的問題。
待反應過來他晚上來找她大概是為了什麽之後,雪梨迅速地走到盆架邊把剛才吃雞爪的手洗乾凈。花好月圓、芙蓉帳暖,才不要一直傻杵著浪費時間呢!
她慢慢地往榻邊蹭,也不知為什麽今天臉紅,也許是因為他這身裝束讓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吧。在榻邊落了坐,她的目光落到他身後,這才想起來阿杳還在這兒睡著呢。
雪梨想了一想,彎腰把阿杳抱了起來,尚食局這兒的住處雖然算不上寬敞,但讓阿杳自己睡、睡得舒服也還是可以的,她便抱著阿杳走到門邊,阿杳半夢半醒地在她肩頭哼哼了兩聲,她拍拍她的背,「乖哦,你接著睡。」
阿杳又睡沉了,雪梨將門開了道只有一人寬的縫,廊下兩丈外正打盹兒的豆沙和杏仁立刻看過來。
「抱她去側屋睡吧,我今天……有些累了,想睡踏實些。」她氣定神閑地信口編理由。
豆沙應了聲,便招呼張隨才來抱。阿杳現下五歲,已經不輕,還是由宦官抱更穩妥。
阿杳一出去,雪梨趕緊關了門,待幾個身影都從門前離開,她才又轉身看向謝昭。
他仍舊以手支頤、側卧在榻上,躺姿十分隨意瀟洒。
老實說,她覺得他穿飛魚服比穿常服好看,與上朝時的玄色冠服相比,雖然不能說哪個更好看,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身姿挺拔清雋,穿著一襲玄色時,骨子裡便透出帝王威儀來,讓人抬眼一瞧就要趕緊行大禮高呼陛下聖安。但是穿上飛魚服,則多了幾分習武之人特有的凌厲,似乎連眉宇間都平添了幾許凜意,好像下一刻綉春刀便要出鞘,取亂臣賊子的項上人頭!
雪梨任由自己看痴了一瞬,而後纖腰微扭、步態盈盈地往前走,帕子一揮,「言大人吶,這個時候偷偷摸摸地往這種地方來,您也不怕被御史糾劾?」
好端端躺著的謝昭眯眼瞧她。這是裝起教坊姑娘來了?
他挑眉配合,「御史糾劾也跟你無關,還不給爺寬衣?」
咦?雪梨明眸中滿是喜悅。她先前裝過這麽一回,結果他一句話就把她擊回,說她走不了那個妖嬈的路子就裝個別的,這回竟然接了話,說明她這回裝得還不錯嘍?
於是她更來勁了,往榻沿一坐,傾身側卧到他身上,手指在他側頰上一刮,「言大人這是心情不好啊?二話不說就要寬衣解帶。」
謝昭只覺得側頰與心底同時一酥。
他穿這身許久沒動過的飛魚服,原只是一時興起想逗逗她,現下看來有意外的收穫啊!
他伸手一握她的胳膊,猛一翻身成平躺,就勢把她拽上了榻。雪梨反應也快,這般一拽本是趴著的,又迅速挪了挪躺好,恢復了婀娜的樣子。
她臉紅心跳地含笑扯他的衣帶,「大人別急嘛!」語氣嬌軟得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
謝昭壓根沒見過她這樣在榻上「聲情並茂」,不適應的情緒很快就被心底的躁動蓋過,一撥她慢悠悠為他寬衣的手,自己三兩下褪了衣衫又拽上她的裙帶。
他勾唇一笑,「爺今兒心情好著呢,伺候美人脫衣。」
「呲啦」一聲,絲帛撕裂的聲音響起,廊下的豆沙和杏仁都嚇傻了!
裡面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她們仍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好幾句,那些話簡直、簡直……天啊!還以為主子和陛下情投意合,其實她心裡還有別人!
而且不只在心裡,還折騰到了榻上!
豆沙只覺得心跳快得都要連成一條線了,這決計是要九格院上下全活不了的大罪啊!陛下待主子多好啊?不只是「很寵」而且是「專寵」啊!
他都為了主子視後宮為無物了,不管是不是存著為主子守身的心,都已是實實在在地幹了守身的事,然而主子自己卻跟著別人……
豆沙震驚過後眼淚就流下來了,胡亂抹了一把,倉皇地跟杏仁說:「你在這兒守著,我、我去跟張福貴說一聲,馬上就回來。千萬別讓旁人接近,更別說出去!」
「好……」杏仁怔怔點頭,額上全是冷汗。
豆沙腦子都空了,半步不敢停地闖進了張福貴的屋裡,壓低的嗓音里忍不住有著哭腔,「張福貴?張福貴!主子房裡有個男人……」
「啥?!」張福貴驚得一下就從被窩裡跳出來了。
豆沙怕得直抹眼淚,「我和杏仁在外面聽了半天,兩個人正……卿卿我我,主子為了這個還把公主送了出來,你、你說這事……」
張福貴看她嚇成這樣,知道肯定不是唬他玩的,但他又覺得,這不可能啊!陛下待主子還不夠好嗎?六年了,從剛開始單純照顧她到後來添了那層關係,陛下的心意是有目共睹的啊!
難道之前主子只是曲意奉承?不可能啊!從兩個人戳破窗戶紙開始,許多經過御前上下的都知道,主子肯定也是喜歡陛下的,聽說那會兒她情不自禁往陛下懷裡扎的時候可多了,曲意奉承大概很難有這樣的舉動。
那會兒動了真情,現下反倒紅杏出牆?又何必呢!算上平安公主,他們連孩子都有四個了,宮裡沒有誰能比主子的前程更安穩,她何必犯這個險?
張福貴一邊心驚不已地琢磨一邊來回踱步,在一方不大的屋子裡足足踱了十來回才定了腳。他問豆沙,「你都聽見他們說什麽了?跟我說說。」
「說、說什麽『寬衣解帶』……」豆沙又驚又羞,低頭緊咬著唇,又道:「那人管主子叫美人,主子管他叫言大人。」
張福貴一愣,「什麽?」
豆沙又說:「主子管他叫言大人,應是朝中的哪位大人?他們還說什麽御史糾劾。」
張福貴翻著白眼將額上的汗一擦,「得了得了,你去吧,沒事。」
啊?還在滿心驚恐的豆沙一下被他這個反應弄懵了。
張福貴一笑,走到桌邊倒了杯茶給她壓壓驚,簡單地說了當年的事情。他就是那會兒被「言大人」和衛大人買通,在尚食局裡盯著雪梨保她周全的,也是這樣,才和雪梨熟絡了起來,後來到了雪梨身邊。
豆沙聽完之後,驚訝得更厲害了,「那、那那……那個是……」
「是是是,包準是!」張福貴一臉輕鬆,「不過陛下既然是避著人來,咱們誰也別去戳穿,你們互相通個氣兒別慌神,他們愛怎麽折騰隨他們便好。」
豆沙好想殺回房門前給皇帝跪一個。
陛下,大晚上的您挺會玩啊!正常日子過久了,想嘗試一下偷情的感覺嗎?
不過反過來說,連偷情都還是偷同一個人,豆沙心裡很服氣,不得不嘆一聲「難得」。
豆沙神色從容地回到雪梨門前時,杏仁還在不停地擦冷汗,房裡則不停地傳來呼哧聲。
豆沙低著頭紅著臉把杏仁拽遠了,附耳幾句低語,杏仁頓時滿臉錯愕。
「張福貴說得挺有底氣的,看來不假。」豆沙咂嘴,「該備的東西還是備下吧,不傳人就算了,萬一叫人進去服侍盥洗,咱們還得按規矩來。」
「是。」杏仁驚魂未定地應下,豆沙便到廊下歪坐著打瞌睡去了。
杏仁怔了會兒神,目光始終定在雪梨的房門上,神色複雜不已。少頃她終於緩過來,強揮開思緒,跟豆沙一起坐著。
裝嬌羞作嫵媚又折騰了一通之後,雪梨一夜睡得很好,清晨起來時皇帝已不見了,留了個字條給她:別對旁人說朕來過。
咦?旁人真的都不知道嗎?!她還以為他只是為了逗她才換身衣服又不走門,但是旁人都知道來著,沒想到,還真的瞞了人?也太入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