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一(2)
她驚音未落,坐在案邊喝茶的謝淙拍案而起:「長姐你不開玩笑?反了他了!」
他一句怒語剛說完,稚氣未脫的謝潤已然擼袖子就要出去了:「我找他去!」
「……阿潤回來!」陸杳趕緊叫住他,謝潤回過頭來欲跟姐姐爭,謝沅手中的茶盞「篤」地一聲放下了。
謝沅稍咳了一聲:「母后。」
幾人一併看向他。
謝沅眉心微鎖:「都這個時辰了,也不見宋凡進來謝罪。要我說,讓不讓大行令直接去紫宸殿告罪是另一回事,得先等等宋凡的意思。」
他要真是遲遲不來,興許就真是心虛、真是跟府里的丫頭「不乾不淨」來著。
可是……迎娶了公主還敢做這種事,這宋凡膽子忒大了點吧?!
宋凡匆匆趕進宮后,立刻有小宦官上前知會說:「大行令大人到了紫宸殿,讓皇後娘娘差來的宮女請走了。駙馬您不如直接去長秋宮……」
於是宋凡腳下半點沒停直奔著長秋宮去。剛到長秋宮門口,就看見張福貴甩著拂塵迎出來了。
「大長秋。」宋凡拱手,福貴躬了躬身:「估摸著您該來了,候了多時。」
「辛苦大長秋。」宋凡稍一笑,轉而神色有些僵。他的目光越過福貴肩頭看向後面的大殿,眉宇間的凝重舒展不開,「有勞通稟。」
福貴笑意未減,一擺手:「不成。跟您說,皇後娘娘和平安公主都說了,不見您。」
宋凡心下一沉,福貴把他往旁邊拽了拽,壓音又續道:「您說說,您那乾的是什麼事?迎娶了公主您還敢……」
「不是!」宋凡回想得面紅耳赤,努力平靜下來,「是我的不是,但也不是公主想的那樣。」
「嘖……」福貴嘖嘖嘴,搖頭,「您跟我說沒用。跟皇後娘娘還有公主殿下呢……您暫且說不著。這樣,三位皇子殿下在側殿喝茶呢,您動靜小點先見他們去,我就當沒看見?」
還能讓他解釋就好。
宋凡長鬆口氣,鄭重地謝過福貴,舉步往裡去。
側殿里,謝沅謝淙謝潤圍坐案邊飲茶,一個個都神色清淡、坐姿怡然,安靜得半點聲音都沒有。
宋凡踏過門檻便覺出這兄弟三人不對勁,如常一揖:「殿下。」
三人並沒有理他。
四人本就都很熟悉,宋凡的目光在三人間稍稍一盪,見謝潤身邊還有個空凳子,就想過去坐下說。
謝潤抬眸一掃,探手把圓凳一拽。
宋凡:「……殿下。」
謝潤翻著眼睛瞧他,猶帶稚嫩的聲音一點都不客氣:「誰許你欺負我長姐的!」
宋凡稍吁了口氣,看向年紀最長的謝沅:「殿下?」
謝沅掃他一眼,嗅著茶:「你們成婚那天,我還尊你一聲姐夫。眼下兩個月都不到,你就敢欺負我長姐了?」
他眼底逼出的凜意已與紫宸殿上的那人有七八分像了,饒是宋凡比他大了四歲,也禁不住一滯。
宋凡靜了靜神:「我去和你長姐解釋。」
「你憑什麼和我長姐說?」謝沅挑眉睇著他,「長姐氣得天還沒亮就進了宮,到現在早膳沒吃、午膳也沒用。她一向最聽母后的話,如今連母後來勸都不頂事。要不是知道大行令一早就進來請罪,我就替她去向父皇請旨改嫁了。」
長姐就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又是夫家膽大包天和婢女不清不楚的事,三個當弟弟的都一口鬱氣積在心裡。
謝沅這就還算平靜的,謝淙手中的茶盞「咣」地往案上一放,儼然是恨不得直接砸宋凡腦袋上的樣子!
謝淙說:「別說什麼去和長姐解釋的話!你先在這兒說清楚了,不然別想進去說軟話讓長姐為難!」
「我是那種人?」宋凡皺眉看看他們,又掃一眼謝潤緊緊把著不打算讓他坐的凳子,腳下站得穩穩,「我昨晚去給大將軍賀壽,喝多了些。阿……咳,公主殿下近來都在前院等我,我到家見有女子迎過來就以為是她。今天中午起床才知道不是。」
謝淙驀地「啊」了一聲,兄弟三人一齊瞪著宋凡:「你真的跟那婢女……」
不然怎麼是「中午起床才知道不是」?!
宋凡直嚇得吸了口氣,忙說:「沒有!我中午起床時下人立刻稟了這事。」他語中一頓,神色微沉,「那姑娘叫綺雯,是我母親身邊的人,四五歲的時候就帶在身邊的,可能是心大了……我必是叫過公主殿下的名字的,她也沒說自己不是,我才認錯了。」
他這麼說完,三兄弟的面色都平緩了點,相互一望,謝沅又追問:「那你既然今日才知道不是,昨晚當真……沒成事?」
「沒有。我後來昏昏沉沉的聽到外面有吵鬧,想是正好被公主殿下看見了,引來了旁人。」宋凡頷首,「我今天來前也沒見到綺雯,該是被母親帶走了。」
三兄弟再度互看了看,轉而成了謝淙謝潤詢問地望著謝沅。
謝沅點了點頭:「算說得通。阿淙去跟長姐說說吧,但她肯不肯信,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謝淙聽言便起身兄長一揖,朝寢殿去。寢殿里,柔安帝姬正陪平安公主下棋,見他進來,二人就都停了。
謝淙將經過說了個大概,又說宋凡言辭平靜態度誠懇,應該不是在扯謊騙人。
陸杳想了一想,稍稍一喟:「綺雯啊?我好似有點印象。偶爾跟著宋凡去婆婆那兒,她都挺殷勤的,我還當是她懂事。」
綺雯不止對宋凡殷勤,還對她殷勤呢。她此前當真一點都沒多心,興許宋凡也沒多想。
陸杳說罷鼓鼓嘴,心裡暗說如果這是真的,她就不跟宋凡計較了。
皇后則叫來福貴:「我這兒問清楚了,你請大行令回吧。阿淙去跟你父皇說這事,說細著些,免惹誤會。」
謝淙和福貴應下后各去辦各的事。
一刻之後,皇帝在紫宸殿摔了杯子。
謝淙賠笑:「父皇……」
「朕都沒讓阿杳受過氣,輪的著他?!」皇帝怒喝,「管不好家裡的下人還敢跟朕說必定照顧好阿杳?把宋恢叫來!」
「父皇、父皇……」謝淙趕緊勸,「父皇您別生氣。大行令大人其實一早就來了,母后擋著沒讓見,剛才才把人請回去。您要是要問罪,宋凡還在長秋宮呢,兒臣叫他過來。」
「叫他過來!」皇帝毫不猶豫,一臉憤色準備收拾女婿。
身為大監的陳冀江匆匆忙忙就傳話去了。
半刻之後,陳冀江哆哆嗦嗦地回來了,稟說駙馬離宮回府了。
「跑得還挺快?!」皇帝大為光火。
陳冀江趕緊照實說:「聽說不是駙馬急著回去,他還想過來謝罪來著。是公主殿下說想吃那家酒肉大坊的芋兒雞,催著駙馬走了。」
……呸!
皇帝心裡太清楚阿杳並不愛吃那麼辣的東西了,他偶爾和雪梨微服出去吃,叫她去她都不肯去。
今天會主動想吃?
分明就是變著法地護夫家!
馬車上,平安公主晾了駙馬一路,文靜姣好的臉上透了五個字:我才不理你。
宋凡也不強勸,只是不管她樂不樂意都厚著臉皮摟了她一路。
到府門口下馬車時他才不得不鬆開她,陸杳也不用人扶,自己揭開車簾就下去了。邁過府門,便見大行令夫妻全在前院等著。
「公主……」宋恢一揖,明顯氣虛。
陸杳心下餘氣未消,末了還是福了福身,客客氣氣:「不關公公婆婆的事,本宮和宋凡自己說一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