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陰著臉,衛珩從花園一路出來,剛要過垂花門,他停下了腳步,淡淡問道:「尊駕還要跟著我多久?」
朱婆子臉色頓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衛珩發現,忙訕笑道:「好端端的,衛公子怎麼不在屋裡待著,反倒是出來了?」
「覺得悶,出來透透氣罷了。」衛珩眉宇間十分陰鬱,但話里卻找不到半點漏子。想到宋夷光方才的話,還有那日在鄭府,看到秦婉含笑瞋柳穆清的樣子,他拳頭握緊了些。
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又是表兄妹,自己和柳穆清相較,秦婉的天平應當是會傾向柳穆清的吧。
看著他握緊的拳頭,朱婆子抿出一個笑容來:「公子覺得悶?散散心就回去吧,不然顯得是我們招呼不周了。」她說到這裡,又故意笑道,「公子和郡主交好一場,又是大爺的師弟,若是良久不歸,豈不讓大爺和郡主擔心?」
衛珩心念一動,想到兩人的情態,更是心酸,不動聲色的說:「無礙,柳師兄和郡主在一處,感情甚好,並不會關注到我。」
朱婆子佯作不解他話中之意,笑道:「衛公子這話倒是,郡主和大爺是一起長大的,小時候在老太太膝下,吃住都是一塊的。別瞧著現在年歲大了,男女有別,但若是想將這倆人分開,只怕連皇帝陛下都是不能夠的。郡主小時候,還說要嫁給我們家大爺呢。早年裡,兩位還想要議親呢,若不是雍王妃忽然歿了,現下郡主八成是柳家還沒過門的媳婦了。」
衛珩臉上肌肉抽了抽,想到今日秦婉在好友和柳穆清跟前笑得溫婉從容的樣子,他心裡就很不是滋味。一時臉色便是愈發的難看起來,還是強作鎮定:「師兄和郡主感情真好。」
「那自然是好的。」朱婆子自然察覺到了衛珩的不豫,笑得愈發的歡喜,「自小及大的情分,又怎是旁人比得上的?況郡主是個念舊的人,最是乖巧不過了。」
拳頭迸出清脆的一聲「咔」,朱婆子一怔,旋即佯作失態:「是老奴多嘴了,公子聽著這話就是了,可不要傳開。郡主臉皮薄,自然不肯讓人知道的。公子若是不悶了,還是趕緊回來吧,大爺和郡主定要擔心了。」說到這裡,她又行了個禮,帶著愜意的笑容回了孟嵐身邊。
是了,他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是曾經議親的表兄妹,自己怎能插得進去?越想越酸的衛珩握緊了拳,雖然以他現下所想,三兩拳打死柳穆清是最好,但若真是如此,只怕秦婉會恨他一輩子吧。
衛珩醋海翻湧,回了屋子很不善的看著柳穆清,饒是柳穆清正惱著宋夷光,也能感覺到衛珩鋼刀一樣的目光扎在背上。上一次在鄭府,他就知道衛珩的獨佔欲太強,又不知今日哪裡得罪了這個小師弟。
說了不多時的話,也就臨近午時了,眾人紛紛起身往設宴之處去。宋夷光早已將方才的事拋之腦後,來拉秦婉:「阿婉,咱們去吧。」
「有孝呢,不去了。」原本守孝期間就不該出席這樣的場合,但柳老太太是嫡親的外祖母,她的壽辰不能不來。故此秦婉也不過是來應個景,至於宴席,那可真的不敢去了。
宋夷光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也就不再強求,和幾個相熟的貴女一同去了。待眾人都走了,秦婉才坐在臨窗的凳子上,靜靜的看著外面。今日日頭還是十分毒辣,刺眼得要命。尋思著再坐一會子就去自己的院子里吃飯,秦婉取了一塊點心來吃,不覺杜若低聲呼道:「衛公子怎的不去用飯?」
秦婉一激靈,轉頭見衛珩站在身後,臉色不是很好,忙笑著起身:「怎的不去吃飯?」他緊抿著唇,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良久不發一語。前世衛珩若是心中不豫,便會這樣的神色,是以秦婉很明白怕是有人得罪了他,忙對紫蘇和杜若說:「你們先出去等我吧,我一會子就來。」
兩女雖是不放心,但還是聽從秦婉的意思,待兩人一走,秦婉指著身邊的凳子:「誰得罪了你?方便的話,說與我聽聽可好?」
衛珩緊抿著唇,在秦婉身邊坐下,端詳著她的小臉,那雙清亮的眸子對上他,她眼裡好像有小小的旋渦一樣,把他魂兒都要吸進去了。他后槽牙都咬酸了,搖頭:「無事,不過沒什麼胃口。」
「如今天氣熱,難免沒有胃口,那同我說說話吧,我今日還沒與你好好說話。」秦婉微微紅著了臉,想到今日雙生子將自己賣了的事,臉兒滾燙,「鄭太傅的規矩很多,拜在他門下,可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若是有需要的,儘管跟我開口,我必儘力為你周旋。」見他似聽非聽的點頭,秦婉沉吟片刻,勉強笑道,「如今六月也快完了,八月即是秋闈,多複習一二才是,也別為此壞了身子。」
聽了她關切的話語,衛珩心中稍霽,想到今日雙生子異口同聲說秦婉夢中都在叫他的名字,他忽又有了希冀,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端詳著她:「若是我中了舉,你會喜歡我么?會比喜歡柳穆清更喜歡我么?」
他驟然說出這話,讓秦婉頓時愣了愣,旋即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去。她似有逃避之意,衛珩蹙著眉,眉頭皺成了冷硬的弧度:「你不會喜歡我的,是么?」
「我不喜歡他。」秦婉難免臊得發慌,慌不擇言,說了話才發現答非所問,一時更是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衛珩則抿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來:「你都和他議親了,還不喜歡他?你二人一處吃一處睡,你兒時還說要嫁給他,還不喜歡?」
「兒時的話怎能當真?」秦婉紅著臉說,她很想撲到衛珩懷裡說她只喜歡他,但這樣似乎又顯得太過輕佻,又低聲道,「你聽到夷光的話了?」
衛珩抿緊了唇,神色莫測:「你不必管我從哪裡知道的,我只知道,在你心中,我永遠不如柳穆清,即便我有一日,樣樣比他強,但我還是不如他。」
「夷光所言不過是玩話,豈能當真?」秦婉急了,前世衛珩就是這樣固執的人,縱然對她極盡溫柔,但是他骨子裡還是個頑固的人,這想法若是根深蒂固了,可不知道怎麼才能扭回來。
「又不能當真?今日已然是第二回了。」衛珩抿出一個嘲諷的微笑來,對上秦婉清亮如水的眸子,「那還有什麼不必當真的,郡主不如一併說出來,好讓我明白,我實則不配郡主待我這樣好。」
秦婉一時語塞,坐在凳子上沉默。衛珩暴躁的搓了搓自己的臉,他現下心中又急又悔,後悔不該這樣質問秦婉,但又不知應該如何道歉。雙雙沉默了好久,衛珩忽覺得有人在拉他的衣袖,順勢看去,才見秦婉白嫩的小手扯著他的衣袖,拽得生緊,連指尖都發白了:「我想對你好,這個理由可以么?」
她委委屈屈的聲音傳入耳中,衛珩立時心疼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凶你。我只是……」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秦婉承認,的確是自己忽略了。前世衛珩在她提一句溫一楓時都能吃醋,這樣小心眼的男人,怎會不惱她和柳穆清關係親密?「先去吃飯吧,別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