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宋夷光罵道:「少自作多情了,我心裡才沒有一個成日只會臊我的人。」
柳穆清望著她,忽的抿出一個笑容來,將她的手腕握得緊緊地:「我就是自作多情又怎的?若沒有你方才那話,我往後絕不再見你。但既然你說了那話……要是明知你心裡有我,我卻不能娶你,還不如死了乾淨。」
給他唬得一個屁墩兒就坐在了地上,宋夷光怔怔的看著他,好半晌才磕磕巴巴的問:「你們男人……都這幅德行啊?」
衛珩平日里也是個沉默內斂的人,但她從阿婉隻言片語中可知道了,那人和阿婉在一起的時候,才不是那樣子。而眼前柳木頭平日里何等溫和的人,現在竟然這樣死死鉗制著她,那樣子……就像是看到了一大塊肥肉正眼冒綠光的餓狼。
「什麼都是這德行?」柳穆清並不知道她什麼,手上的力道又慢慢的鬆了下來,輕輕拭去宋夷光小圓臉上沾著的雪珠子,「你成日叫我木頭,你才是木頭。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你連自己要什麼都不知道,你才是木頭。」
衛珩和秦婉十指緊扣往花廳去了,一直到了花廳外,衛珩才放開秦婉的小手,意猶未盡的搓了搓自己的雙手,待秦婉進去了一會子,他才慢慢的走進去。屋中已然擺好了宴席,一道帘子將廳中分成了內室和外室。內室為女眷所在,太子妃便在其中坐定。等到眾人都進來了,秦桓才笑道:「孤還納悶這是怎麼了,怎的一起出發,到了最後,一個個全不見了蹤影。」
秦婉坐在內室不說話,想到方才衛珩親吻自己的事,臉兒微微發燙。而宋夷光和柳穆清剛進來,兩人神情迥異。一個得知心儀的姑娘心中有自己,滿臉的如沐春風;一個臉上忽紅忽白,似是擔心著什麼事。
打了帘子進來,宋夷光迎著太子妃和秦婉的目光,努力憋出一個笑容來。見她似是有心事的樣子,太子妃很是納罕,笑道:「這是怎了?是不是有心事?」
宋夷光張了張嘴,還是閉口不言了:「沒有,只是外面冷。」她到底不擅長說謊,臉兒鐵青。親疏有別,太子妃也不好再問下去,只是望向了秦婉。後者大概知道是什麼事,只是握了握宋夷光,示意她寬心。
很快,就有人開始布菜了。作為東道主,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要說一番賀詞的。方才眾人一同出發,走著走著,衛珩和柳穆清都不見了蹤影,付華斌一人好不尷尬。他雖是武舉亞元,但到底不善言辭,沒多久就被秦桓問得面紅耳赤。
趁堂哥堂嫂致辭之時,秦婉握緊了宋夷光的手,低聲問:「到底怎麼了?表哥又欺負你了?」
「他沒欺負我。」宋夷光聲音低低的,又緊緊拉住秦婉的手,隱隱有了幾分哭腔,「他要是死了怎麼辦呀……」
見她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秦婉長嘆一聲,只是撫著她的腦袋。若是前世,她自然也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更何況宋夷光比她更慘,父母雙亡,難保她不多想。她這般傷感,太子妃也知道她有心事,但不再多問,笑著給她夾菜:「夷光多吃一些,我記得你很愛吃這個。」
宋夷光忙起身道謝,但胃口並不好,碗里很快堆得跟小山一樣。也不知是不是被她感染了,太子妃用得也很少,不多時也就不吃了。秦婉被夾在中間好不尷尬,瓷碗中戳碎的米飯比吃下去的還多。相對的,外間則觥籌交錯,一派賓主盡歡的其樂融融樣。一道帘子相隔,內外室之間,涇渭分明。
見秦婉和宋夷光都沒有什麼胃口,太子妃忽的一笑,旋即說:「我這幾日胃口不好,倒是招得你們也不願多吃了。」她說到這裡,夾了些炒嫩枸杞芽兒,「可要多吃一些。」
見她分明不願多吃,為了自己二人還是強撐著要吃,秦、宋二人為表尊重,還是重新拿了筷子。但不想那口枸杞芽兒還沒咽下去,她便吐了出來,秦婉忙起身給她撫背,貼身的丫鬟也趕緊捧了痰盂來。太子妃吐得十分難受,將方才吃的東西盡數吐了出來,這才勉強鬆快了一些,又有人端了青鹽和水來給太子妃漱口。
內室之中味道便有些難聞了,紫蘇杜若忙將窗戶打開透氣。太子妃臉色鐵青,本欲說話,但精神實在短了下來,只是輕輕搖頭表示自己的歉意。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她素來是不會當眾如此失禮的。況她臉色實在難看,秦桓也從外室進來,見妻子成了這樣,忙道:「阿瑾……」
「哥哥回去吧,有我和夷光呢。」秦婉忙讓人將太子妃扶出去,「今日有客在,哥哥不必分心看顧嫂子,我會好好照顧嫂子的。」說到這裡,她拉了宋夷光,兩人一起跟著出去了。
外室眾人並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但見太子妃臉色十分難看的被扶了出來,秦婉和宋夷光神情也焦急萬分跟了上去,皆是明白只怕太子妃突發惡疾。三人齊齊起身:「既然太子妃殿下身有不適,還請太子以太子妃身子為重。」
縱然擔心,但秦桓也知道婉兒之言有理。他是太子,不能在臣子跟前失了禮數,當下笑道:「無礙,太子妃且去歇息一二,孤一會子再去看她也不遲。」又令三人坐下。衛珩深深的望了一眼秦婉,縱然想要跟上去,但還是按捺住心思,繼續與眾人把酒言歡。
甫一出了花廳,太子妃便有些站不住了。命幾個粗使婆子將她抬回主院,秦婉一迭聲吩咐道:「今日吃的全吐了出來,去熬些米湯來,不要跑進油星了,免得吃了又吐。」「趕緊去宣太醫來,嫂子這病來得兇險,一點兒也耽誤不得。」
眾人領了命,各司其職,縱然因太子妃忽然發病而慌張,但卻半點不亂。宋夷光面色沉沉,看著秦婉有條不紊的指揮,不免心生敬佩之意。暗想自己和秦婉年歲相仿,竟然不及她,委實丟人。
今日吃的東西幾乎都給吐了出來,太子妃精神十分不濟,吃了一盞米湯之後,臉色才好看了一些:「今日還是宴請你們呢,我卻先倒下了。還讓你們來照顧我。」
「一家子,不說這些。」秦婉笑著寬慰她,又讓人拿了濕帕子來,細細的為她擦去額上的汗水。太子妃笑得萬分歉意,心中卻著實對這個小姑子高看了幾分,往日只當她是個孩子,但今日,她可是看得真真兒的,指揮下人時有條不紊,這才是天家姑娘應有的氣度。
正值此時,外面進來一個小黃門,身後跟的是太醫院左院判。一進門,先給眾人行禮問安,宋夷光催促道:「別講究這些虛禮了,太子妃殿下身子難受著呢,你還是趕緊看了再說。」
左院判頷首稱是,將手洗凈了,蓋了一張絹巾在太子妃手腕上,這才將手指搭在太子妃手腕上,診了一陣子才問道:「太子妃殿下這些日子是不是嗜睡,怎麼都睡不醒?而後食慾消退,只愛吃特定的東西?」見太子妃頷首稱是,他又號了一次脈,這才起身行大禮道:「恭喜太子妃,已然有一月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