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蘭花落盡，我還在等你

那場夢一樣的繁華，終究還是會落幕，只不過是早晚而已。

宇文傑雖沒有收回葉赫雲綰的皇後印鑒，鳳麟宮也還讓她住著，但卻昭告後宮，撤去了葉赫雲綰皇后的位分，只稱其莞妃，後宮大權交給了程貴妃和裴宸妃處理。後宮里的人向來是趨炎附勢慣了的，宇文傑這旨意一下，眾人都開始巴結起程茵蒙和裴可茹來，鳳麟宮自然就不被他們所待見。

自從生產之後，葉赫雲綰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太醫院裡全靠有劉翼親自抓藥、煎藥，十分盡心的去照顧，否則葉赫雲綰的身體只怕會更差。

葉赫雲綰知道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也清楚自己的命活不了多久，所以沒幾日她便將剛出生還未足月的孩子送去了慈康宮交給玉晨晴撫養。近身伺候葉赫雲綰的人都知道她的苦心，可旁人不知道實情，都說葉赫雲綰狠心，竟丟棄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皇子，若不是有太后在，皇子只怕是會更可憐。宇文傑也不知內情，聽到宮人傳這些話時，心中怒氣難消。在他認為，葉赫雲綰是不願看到她與自己的孩兒，她的心中只有宇文俊，故此才將孩子送走的。可宇文傑不知，哪有母親會將自己十月懷胎辛苦生下的孩子拋下，葉赫雲綰是怕自己身體不行，照顧不了孩子，無奈只好……唉，話說多了也無用，不管別人如何想，葉赫雲綰也不在乎。

時間過得真快，葉赫雲綰的病斷斷續續也養了大半年，這半年來，宇文傑一步也未曾踏入過鳳麟宮，她也不讓任何人告訴宇文傑自己的身體不適。玉晨晴有幾次去看過葉赫雲綰，葉赫雲綰都強撐著與她見面說話，雖說玉晨晴也有察覺什麼不妥，但也並沒有太在意，因為有醫術高超的劉翼在旁伺候，葉赫雲綰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兒。

孩子越長越大，可葉赫雲綰卻忍著不與他見面，甚至不讓玉晨晴帶他來鳳麟宮。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命活不久，與孩子只會見一面少一面，與其將來會萬分的不捨得，倒不如一面也不見，至少以後不會那樣的難受。

如今孩子是由玉晨晴親自撫養，但葉赫雲綰還是將他託付給了裴可茹，從此以後他便是裴可茹的親生孩子。裴可茹不知道實情，還以為葉赫雲綰心中恨極了宇文傑，才不願意撫養孩子，甚至不見孩子。畢竟自己與葉赫雲綰從小玩到大，情誼深厚，又見她如此懇求自己，便只好同意了。

宇文傑很寵愛這個孩子，不僅僅因為那是他唯一的皇子，還因這孩子是他與葉赫雲綰生下的，無論如何，孩子都是自己與她愛的結晶。宇文傑每每到慈康宮去看孩子，抱著孩子時，愈發覺得孩子的眉眼和鼻子與葉赫雲綰是如此的相似。孩子長得很俊俏，繼承了他母后最美的模樣，將來長大定會迷倒天下所有的女子。不只是玉晨晴、雲息她們這麼說，就連進宮給玉晨晴請安的唐國公夫人林若蘭也這麼說。

林若蘭一連幾次進宮，明著是說給太后請安，實際上去完慈康宮，總會去鳳麟宮。她想看看葉赫雲綰，打小便心疼這個雖不是親生卻疼愛了十幾年的女兒。可葉赫雲綰每每都讓瑾玉推拒，她不想和林若蘭見面，不是自己絕情，而是不敢。這副殘破身子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葉赫雲綰不想再有太多的人為自己擔心，林若蘭對自己太了解了，若是見面，她一定會發現自己的異樣的。

如今，葉赫雲綰心裡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等到宇文俊回來，那是她最愛也是最對不起的人。宇文俊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而且至今還未娶妻，可自己呢，卻什麼也給不了他！

葉赫雲綰雙手合十，虔誠地跪在寢宮的佛堂前懺悔。這一世，她虧欠的人太多了。首先，是父皇母后的養育之恩，身為兒女不能查清自己父母的死因，也不能替他們報仇，這是她的錯。其實葉赫雲綰不是不知道，幾十年前那場亡國之案和誰有關，只是她不能去查，因為她怕真相是自己不可以面對的。其二，唐青山和林若蘭，從小的養育之恩，她今生卻不能好好地去報答，這是她的錯；其三，是自己的三個哥哥以及唐蒙，一直都寵愛著自己，包容自己所做的任何事情，可自己卻未曾為他們做過什麼……

葉赫雲綰在心中一個又一個的默念著，真心對她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包括宇文傑，可她卻終究什麼也不能為他們做。或許人只有在彌留之際，才會有所感觸吧！葉赫雲綰心中這樣想著。

不知不覺，宇文俊帶兵出征快滿一年了。這一年裡，時不時的有捷報傳來，說將軍王大勝敵軍幾十萬，攻破邊域敵軍幾座城池……朝廷上下包括後宮，全都在為宇文俊高興。

可葉赫雲綰卻什麼也不知道，因為宇文傑命所有人都不許告訴她，瞞著不讓她知曉，就連夏惜都再也打聽不到什麼。

可這日，宇文傑卻親自踏進了鳳麟宮。已經快一年沒見葉赫雲綰的他，這一次卻帶來了葉赫雲綰想要聽到的消息，就是關於宇文俊的消息。

「皇上駕到！」聽到宮門口太監的高喊聲。

瑾玉和夏惜都感到驚奇，她們忙走進寢殿扶葉赫雲綰出來接駕。

葉赫雲綰走到殿外，跪在宇文傑面前道：「罪妃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宇文傑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葉赫雲綰，強忍著心裡的情緒，冷冷的說：「起來吧！」

「謝皇上。」葉赫雲綰由她們扶著起身。

『她瘦了，身子比從前還要瘦弱。』宇文傑腦中蹦出這樣一個想法，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葉赫雲綰，已經沒有了從前的那般靈氣，現在的她身子羸弱，臉色蒼白，眼神空洞，根本不像她。宇文傑多想開口去關心她，問問她到底怎麼了，她是不是身子不適，還是胃口不好……可一想到她是為了宇文俊才會如此的，宇文傑便氣不打一處來，連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了。

「你可知朕今日為何而來？」宇文傑道。

「罪妃不知。」葉赫雲綰低頭恭敬的說。

「朕故意命人封鎖了所有關於將軍王的消息，你是不是很著急？很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宇文傑盯著葉赫雲綰的臉，一刻也不想錯過她臉色的神情。宇文傑本以為葉赫雲綰會難受，會向自己求饒，可他錯了，葉赫雲綰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

宇文傑有些不甘心，他又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宇文俊在邊域過的怎麼樣嗎？他是否有受傷，或者是有沒有戰…死沙場？」

「！」聽到宇文傑最後說的那四個字，葉赫雲綰瞬間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

看到葉赫雲綰終於有所表情，宇文傑卻很是不快，他上前捏住葉赫雲綰的下巴，「朕以為你對什麼事都不上心呢！朕以為你的心就是這麼的絕情！原來也不是如此，聽到關於他的消息，你還是會有所觸動啊！」

「請皇上告知。」葉赫雲綰道。

「想讓朕告訴你也可以，你跪下來求朕！」宇文傑鬆開葉赫雲綰的下巴。

「好。」葉赫雲綰立刻跪在地上，向宇文傑磕頭，「罪妃求皇上告知將軍王是否安好。」她一直不停的磕著響頭，額間都磕的出血。

宇文傑看在眼裡，心中愈來愈憤怒，「夠了！」他怒道，「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朕就告訴你！宇文俊大戰敵軍主營時，被敵軍主帥的毒箭射中，現下毒入心肺，活不過明日了！」他怕葉赫雲綰不信，讓元進忠把飛鴿傳書的緊急書信扔給葉赫雲綰自己看。

葉赫雲綰撿起書信，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嘴裡一直念叨著：「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不會的…他不會死的……」

看葉赫雲綰這幅發瘋的模樣，宇文傑手握成拳，「你心心念念的就只有他嗎！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難道看不到別人對你的好嗎！」

葉赫雲綰沒有理會宇文傑，她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口中只一個勁兒的道：「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死的……」隨後，從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宇文傑大驚，連忙讓元進忠去請太醫，自己把葉赫雲綰抱進寢殿。

待元進忠領著劉翼來到鳳麟宮給葉赫雲綰診完脈，告訴宇文傑所有的實情后，他才真的後悔了。

原來葉赫雲綰不是不要自己的孩子，原來她沒有別人說的那樣狠心；原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不想連累任何人；原來她……宇文傑頓時覺得自己真的很混賬，負了葉赫雲綰一次，如今又狠狠的傷了她一次。

「皇上，娘娘的身子早就不能再大喜大悲，而今日這般，已經是病入膏肓，恐怕…」

「恐怕什麼？」

「怕…怕是藥石無靈了！」劉翼跪在地上說。

「大膽！」宇文傑龍顏大怒，「朕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皇后給朕治好！否則朕要你和太醫院一同給皇后陪葬！」

「皇上息怒！」劉翼磕頭道，「微臣已經竭盡全力醫治娘娘了，早在一年前，微臣就告誡過娘娘切不可大喜大悲的，娘娘的命一直是用藥吊著的，可如今怕……」劉翼不敢再說下去，「請皇上治臣死罪，是臣一人之罪，救不了娘娘，但請皇上開恩，寬恕太醫院所有人。」

「朕不信，朕不信！」宇文傑吩咐道，「元進忠，你去！你給朕去太醫院把所有太醫就叫來，讓他們務必醫治好皇后！」

「是。」元進忠收到吩咐，立刻領旨前去。

「皇…皇上……」葉赫雲綰轉醒，她虛弱的叫道。

「在，綰兒，朕在。」宇文傑聽到葉赫雲綰的聲音，連忙轉頭去看她。

「不…不要…不要牽連任…任何人…是…是我自己…命薄……」

「綰兒，你不要這麼說，你一定可以長命百歲的。」宇文傑緊緊握住葉赫雲綰的手，「朕這就派人去民間尋神醫，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別…別去了，臣…臣妾自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葉赫雲綰笑了笑。

「綰兒，綰兒你別丟下我，是朕的錯，朕不該再傷害你的。是朕的錯，是朕的錯……」宇文傑抓著葉赫雲綰的手，狠狠的打著自己。

「不…不要這樣…」葉赫雲綰費力的去制止他。「不是你的錯，就算你不說，我…我也會知道的。」

「綰兒，你一定要好好活著。你放心，朕已經派最好的太醫去治將軍王了，他一定會活著回到你面前的。」宇文傑安慰道。

「生死由命，該離開的還是會離開的。」葉赫雲綰彷彿看開了一般。

「綰兒，你相信朕，只要你好起來，朕…朕可以讓他帶你走，離開皇宮，遠走高飛好不好？」宇文傑做出了最後的讓步，他只想讓葉赫雲綰好好的活下去。

「你何…何必委屈你自己，我怎會不了解你！」葉赫雲綰伸手去摸宇文傑的臉。

「不委屈，只要你活著，朕可以放你自由，讓朕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活著。綰兒，你答應朕，好好地活下去好不好？朕求求你了。」宇文傑眼眶濕潤。

看到宇文傑這般，葉赫雲綰也不忍心，「好…」她虛弱的答應道。

「嗯，那你好好休息，朕在你身旁守著你。」見葉赫雲綰很累，宇文傑不願她在費神說話。

「好。」葉赫雲綰對宇文傑溫柔一笑，而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