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說到這個,應歡歡更是狐疑了。「你都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怎麽知道來襲的是海盜?」
「推測的。」溫子然隨口搪塞,總不能承認是自己被宰掉前聽對方親口說的吧?「我讀了那麽多書,不是讀假的。」
「這你都能推測得出來?」不是應歡歡要鄙夷他,這書獃子讀的都是死書,從不知活用。「我還比較相信你是腦子被我打壞,莫名其妙開竅了。」
其實若沒有她那麽一敲,後面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他還真不會重生開竅。溫子然苦笑著想。
「總之,我決定接下家業,用祖傳的技術救出我的父親。我要整個溫家,以後都以我為榮!」
他發下豪語,雙目放光,讓應歡歡看得心頭小鹿亂撞,心動不已。然而她認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大話好說,可是他真的做得到嗎?
「那你要從哪裡開始?」她忍不住問。
「呃……我也不知道。」溫子然腦子裡有著許多造船系統第一階段的知識,但需要時間吸收,所以一時之間也是一籌莫展。
「你曾經跟著溫伯父造過船嗎?」
「沒有。」
「你懂多少造船的技術?」
「完全不懂。」
「你對自家的造船廠了解多少?」
「一點都不了解。」
應歡歡幾乎是瞪他了。「那你知不知道你家的造船廠在哪裡?」
溫子然一愣,最後搖了搖頭。「不知道。」
應歡歡傻眼,居然對家裡的祖業一無所知,她還真服了他。
「我要是你父親,一定很想宰了你。」應歡歡眯著眼,老實說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他能出現在我面前宰了我。」溫子然嘆了口氣,直視著她。「你或許認為我在吹牛,但事關我父親的性命,我不可能再像以前嚷嚷說要考狀元般那麽幼稚,這一次,我是認真的,我不僅要救出父親,還要成為造船宗師!」
你哪一次不是認真的?說要考個狀元還認真了十幾年呢!應歡歡很想駁斥他,但見他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及堅決,令她把這番潑冷水的話全吞回了肚子里。
「你果然是腦子被我打壞了,我不想負責都不行。」應歡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先一步走出溫家的大廳。「走吧!」
「去哪裡?」溫子然不解。
應歡歡回過頭,朝著他嫣然一笑。「帶你去溫家造船廠啊,你這未來的造船宗師!」
她的笑容令溫子然心頭不由一跳,本能的隨著她出了門,神魂都被勾了去。
這丫頭雖然每次都對他很不客氣,愛管閑事又兇巴巴,但他必須老實說,她真的很夠朋友、很講義氣。
他……真的很慶幸有她陪在身旁。
雖然溫家的造船廠毫髮無傷,但溫重光被擄,受到衝擊是免不了的。按理說,溫子然身為溫重光的兒子,第一時間來安撫那些工匠是應該的,如果情勢運用的好,說不定還能得到同仇敵愾的效果,可惜情況似乎不是那樣。
當溫子然與應歡歡來到造船廠,廠里早就接到了消息,不出意料的陷入了混亂,而這種混亂在溫子然說出來意時達到了極點—
「憑什麽他這位大少爺說想接下家業,咱們就得聽他的?平時也沒見他管過事,現在溫大師不見,就巴巴兒的來撿好處了?」
「聽說這傢伙一心想求取功名不是嗎?那去讀書就好啦!瞧不起咱們這種低三下四的做工人,還踏進造船廠里做什麽?」
「就是嘛!老子寧可不幹了,也不受這種蠢材指揮,傳出去豈不笑掉別人的大牙,到時老子還要不要在造船界混?」
尖銳的批評從四面八方灌進了溫子然的耳中,要是以前的他,早就拿著書中的道理與他們辯個分明了,然而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當初的無理及幼稚,如今招致批評也是自找的,怨不得人。
溫家造船廠在少了溫重光後,負責撐住場面的是一名老師傅,眾人都尊稱他一聲胡老,胡老做事認真負責,手藝也算精湛,是除了溫重光之外造船廠里的第二把交椅,他在聽到溫子然的說辭後也不由得慍怒。
「小子,你說你想接下家業,我只問你憑什麽?」即使是老友之子,胡老說話也毫不客氣。「憑你是老溫的兒子?我告訴你,會進來溫家造船廠做事的都是仰慕老溫的手藝,可不是貪圖你溫家什麽,你要拿溫重光的兒子這個名頭來壓人,我老胡告訴你,門都沒有!」
胡老很清楚溫重光是多麽憤慨又無奈自家兒子不願接棒,寧可去作那不切實際的狀元夢,原本胡老也勸過溫重光,兒孫自有兒孫福,但在溫子然屢試不第,又不肯聽勸後,他也看不下去了,覺得溫子然冥頑不靈。
這回溫子然的出現無疑是踩著胡老的底線,令胡老把對溫子然的不滿一次全都發泄出來。
溫子然怎會不知道造船廠里的人是如何看他?在來之前,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些辱罵都被他視為一種磨鏈,如果連這都撐不過,還遑論什麽成功?
「胡老,我所謂的接下家業,並不是想藉著溫重光兒子的名頭來作威作福、拿取好處,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救出我爹。」溫子然語重心長地道出他的目的。
「救出你爹?」胡老一聽,原本嚴厲的語氣微微放緩。
「是。」溫子然知道廠里的人都認為這是官府的事,但海盜在海上行蹤不定,要捉拿簡直難如登天,不如靠自己。「海盜要的就是我爹的造船手藝。只要我能青出於藍,造出更好的船,一定能打垮那些海盜的船隊,救出我爹!」
每個人聽了都不由翻個白眼,其中一位名叫小白的新進工匠一向崇拜溫重光,對不尊重、不珍惜溫大師手藝的溫子然十分瞧不起,所說的話自然最不中聽。
「果然是個傻蛋,以為造船那麽容易嗎?」
其他人也附和起小白—
「就是,用說的誰不會?我也可以說我如果能擊退南蠻,明天就變成征南大將軍啊!」
「沒錯沒錯,也不秤秤自己幾斤幾兩重。」
溫子然沒有在意那些譏誚之語,他只是堅定地望著胡老。
「胡老,我知道我以前的所做所為讓人很瞧不起。不過亡羊補牢猶未晚矣,如今我希望能在廠里學習,和大家一起努力,好早日救出我父親,為了這個目的,什麽我都可以忍,什麽苦我都可以吃,請您幫我!請大家幫我!」他退了一步,向所有人行禮。
不管是什麽樣的嘲諷,什麽樣的咒罵,他一概承受,只要能讓他學習造船,他便有自信能夠達成夢想。
他的底氣來自於腦海里那個祖傳的造船宗師系統,有了這如同作弊一般的系統,再加上父親的造船廠,以及一班有經驗的老手,他要再不成功,那乾脆一頭撞死算了。
而他的誠意終於讓那些一直抱著看好戲心態的工匠們閉上了嘴。換成是他們,受到這麽大的侮辱早就掉頭走人了,況且說到底這座造船廠是溫家的,溫子然若真的要接管造船廠,他們除了咒罵幾句,還真不能做什麽。
但是這些惡言惡語溫子然都忍了下來,如果不是真的很想學習、很有決心,那何必忍?何必問?
「這大少爺好像玩真的?」其中一名工匠搔著下巴,戲謔的神情收斂了許多。
「胡老,你決定吧。」
此話一出,所有人看向了胡老。
胡老深深地望著溫子然,心忖自己的好友如果看到兒子終於開竅了,應該也會非常欣慰吧?只是他還有機會看到嗎?
懷著滿心的感慨,胡老半試探地道:「小子,你若是真的想通了,我只能說至少老溫心裡不那麽遺憾了,但這不代表你就真的能接下老溫的重擔,甚至……青出於藍。要知道你的父親在咱們這行可是大師級的人物,要超越他太難太難了。」
「我知道,他是我父親,我如何不知道他的高明?」溫子然苦笑了一下,眼神中的堅定沒有絲毫改變。「即使如此,我也不會放棄。就像你們覺得我求取功名太傻,但沒試過就放棄不是我的風格,所以我努力了十幾年。可惜我今日終於清楚自己不是那塊料。而造船這一行我沒試過,困難度也不會比求取功名來得低,但我一定要試,一定要努力,就算失敗,就算再怎麽努力也比不上父親,至少我對得起溫家的列祖列宗,可以抬著頭說,我儘力了。」
這一席話說服了所有人,站在他身邊的應歡歡看著他的目光更是帶著某種不明的情感,只是溫子然一心撲在造船廠上,一點都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