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真巧啊
天公作美，周六早晨的天氣好得出奇，藍天白雲，暖陽微風，一如沈南城此刻的心情。
彷彿突然盛放的鮮花，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美好的心情影響了當事人的表情，從起床時，沈南城臉上就帶著愉悅的笑意，甚至還破天荒地誇了煮飯阿姨一句：「手藝見長，粥好喝。」
只是白粥而已……
煮飯阿姨神色略懵。
用過早餐，沈南城披上外套出門，結果，半路又折回來。
煮飯阿姨就這樣看著他來來回回折返三次，換了三套衣服，才徹底出門。
小南城今天好怪啊！
要不要彙報給先生？
煮飯阿姨猶豫著。
92℃咖啡館是在一中附近，因為高逼格的裝修，以及接地氣的價格，在學生中間很受歡迎。
每天中午，都有大批小情侶，以及帶著書本來做作業的高中生。
沈南城到的時間早，咖啡廳剛剛開門，咖啡還沒煮好，只有白開水。
「我找人。」沈南城繞過熱情的服務員，想往樓上走。
找人？
服務員反應了一會，露出一個曖昧的，恍然大悟的表情，翹著嘴角問：「是不是一個很可愛的女生，帶著白色耳包，萌萌的？」
是很可愛！沈南城掩飾性地低咳一聲，點點頭。
「這邊請，她在樓上！」服務員引著沈南城往樓上走。
踩著木質樓梯時，沈南城腦海里還想象著簡沛戴白色耳包的樣子，結果到了二樓，他見到的不是簡沛，而是一個陌生女生。
他轉身就要走，卻被女生叫住：「沈南城，你站住！」
如果說，剛才他還抱有一絲僥倖，那麼在女生開口叫出他名字后，所有的僥倖都煙消雲散。
——寫情書約他來的人根本不是簡沛！
安靜的咖啡館只有他們兩個客人，服務員站在不遠處，有點不明白眼前的狀況。
不是小情侶約會嗎？怎麼看起來像是分手現場。
怎麼辦，她是留在這，還是下樓。
劉曉佳坐在椅子上，雙臂擱在桌上，十個手指頭扭纏一塊。
她沒有站起身，卻揚著頭，倔強地瞪著沈南城，雙眼通紅，眼底青黑。
昨夜她熬了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給沈南城寫信約他是出於一時衝動，那個男生明明差點撞到她，害她幾乎跌倒在地，卻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間操跑步在操場遇到了，也像是不認識她一般，眼神從沒有半分停留。
劉曉佳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要找他算賬！
衝動之下，寫了這封沒有署名的信。
沈南城並不理會劉曉佳的喊聲，腳步不停，邁著大長腿往樓梯處走。
劉曉佳沒想到他一點面子都不給，說走就走。這時候也顧不上自尊心了，趕緊起身，快跑幾步，展開雙臂，擋在前頭。
沈南城頓住腳步，低頭，目光在劉曉佳身上掃了兩眼，眸色轉冷。
「既然來了，就坐下聊一會。」劉曉佳聲音發顫。
沈南城面色淡淡，聲音寡氣：「聊什麼？」
「你先坐下！」劉曉佳聲音倔強，淚水已經盈滿眼眶，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沈南城掃了眼她欲墜不墜的眼淚，心中盈滿煩躁，他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對於眼前這個不待見的女生，能問上一句，已經是他修養好。
安靜空蕩的咖啡廳因為兩人的對峙，而顯出幾分緊繃來。
服務員悄悄抬眼，偷瞄沈南城，心想，這個男生長得這般帥，卻一點耐心都沒有。
女孩子都快哭了，他居然無動於衷。
沈南城明顯沒有坐下聊的意思，劉曉佳展開的雙臂微微發顫，已經沒有多少力量支撐她繼續站在那。
她吸了吸鼻子，開口：「沈南城，你不認識我了？」
沈南城抬抬眼皮，目光陌生：「你哪位。」
「你——」劉曉佳氣紅了眼，「你既然不記得我，為何來赴約。」
因為這句話，沈南城眯了眯眼，不復剛才的淡然，神色間居然閃過一抹狼狽。
不過，他很快便恢復正常，看著劉曉佳，語氣漫不經心：「我以為是別人。」
潛意思就是，早知道是你就不來了。
聽到這句，劉曉佳臉色驀地紅脹，似是羞憤至極：「沈南城，你混蛋！」
說完轉身，騰騰騰下樓，連椅子上的包都沒拿。
服務員連續喊了幾聲，劉曉佳都沒回頭，無奈，只能找還立在樓梯口處的沈南城。
「你好，美女的包落下了，您能幫忙拿回去嗎？」
「你覺得我會認識她嗎？」沈南城語言淡淡，卻聽得服務員心中發顫，拎著包的手心灼燙，下意識後退一步。
沈南城很滿意服務員的識趣，還知道讓出路來，右手放進褲兜，轉身下樓。
真是一場烏龍！
沈南城按了按眉心，好笑又好氣，都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了。
下了樓梯，他轉身往門口走，剛要邁步，卻倏然一頓。
余光中似乎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南城緩緩回頭。
——
周六早晨，簡沛給唐慶隆發了訊息，重新約定時間，定在早上九點十五。
天氣有點涼，她出門時，穿了一件羽絨服，帶著毛線帽，淺米色的毛線帽頂上綴著兩顆白色的毛絨球。
Kindle放在身後的背包里，還有那封信，也一併帶著。
抵達咖啡廳時，唐慶隆已經坐在那了，簡沛拿出Kindle放在桌上，推給唐慶隆：「還給你。」
唐慶隆不說話。
氣氛莫名尷尬。
過了一會，簡沛開口：「如果沒事，我就回去了。」
「簡沛！」唐慶隆驀地出聲。
他語氣很急，語序混亂，還有一些話語重複，像是堆積許久的情緒傾瀉而出。
「簡沛，我喜歡你，很喜歡，喜歡你很久了，高一剛開學，看你作為新生代表在主席台講話時，我就喜歡你了。我知道自己成績不好，比不上你，但是我會努力，我會加倍對你好，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求你了。」
十七八歲的大男孩，把自己放得那樣低，連『求』字都出口了。
簡沛不是不動容，也不知道如何拒絕這樣一片赤誠不掩飾的真心。
她偏頭想了一會，問他，語氣認真：「你和我在一起會開心嗎？」
唐慶隆小雞啄米般點頭。
「可是……」簡沛咬了咬下唇，「可是，我和你在一起並不會開心。」
唐慶隆：……
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少年，憋了半天，臉憋得通紅，終於憋出一句話來：「我會對你非常好，照顧你，我一定會讓你開心的。」
簡沛很有邏輯，逐條反駁：「你怎麼對我好。」
唐慶隆漲紅了臉，面色極盡討好：「我……我可以給你買早餐，陪你上自習，晚上送你回家……
「這不能算。」簡沛搖頭，「早餐我自己會買，自習我不需要人陪，至於送我回家更不必要。」
聽到這句，唐慶隆急了：「我會照顧你，隨傳隨到，聽你的話，你說往東，我不敢往西。」
「哦。」簡沛點頭，「那你離我遠一點吧，不要再喜歡我了。」
唐慶隆：……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簡沛低頭看了看錶，九點已經過半，她拎著包起身：「我要走了，再見。」
公交站離咖啡館有段距離，簡沛背著書包，走了大約五分鐘，才找到公交牌。
等了有五分鐘，公交沒來。
簡沛腳趾痛凍得發痛，就來回跳腳取暖。
跳著跳著，冷不防前邊突然立了個人，她下意識後退，退了兩步，腳底一軟——
她踩到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簡沛慌忙回身道歉。
她彎腰鞠躬，目光落在一雙白色運動鞋上，右腳的邊緣處有一塊黑的腳印，正是她踩的。
簡沛很抱歉，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對方：「對不起，我不知道身後有人。」
「所以……是我活該？」一道清冽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聲音聽起來，還有些耳熟。
由於毛線帽壓得很低，有些擋眼睛，簡沛努力抬頭，視線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鳳眸，上翹的眼尾漂亮又囂張。
「是你！」簡沛驚訝，「你怎麼在這？」
沈南城視線在她頭頂的兩顆絨球繞了繞，輕哼一聲，「這得問你呀。」
「問我？」簡沛眨眨眼，有些懵，為何問她？
就在她迷惑之時，沈南城拿出一封信塞到她手裡，語氣戲謔：「不是你約我來的嗎？」
信封看著有些眼熟，簡沛盯著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來，這不是那封放錯了的情書嗎？
別人寫給沈南城的，最後送錯了位置，送到她那裡。
「這不是我寫的。」簡沛急忙解釋。
「呵。」沈南城的表情擺明了不信，「既然不是你寫的，你為何去92℃咖啡館？」
「因為……」簡沛不知道怎麼解釋，她拿過信封拆開，想要給沈南城看署名。
結果信紙上根本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字：「沈南城，這周六上午9點，92℃咖啡館二樓，你不來，我不走。」
「92℃咖啡館？」簡沛眨眼，真是太巧了。
沈南城看著她：「我出來晚了，遲了半個小時，正要去咖啡館，就看到你從裡面出來，向公交站牌走來。」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眼尾輕挑，語氣莫名戲謔：「不是說我不來，你不走嗎？怎麼才半個小時就等不了了。」
簡沛：……
平時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百口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