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第十六章(1)

歌舞廳里人山人海，幾乎一個緊挨著一個，都是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甚至有些人歲數還有小很多。音樂的聲音大得可怕，快要將屋頂給掀起來。看來這些男女已經習慣了這種音量，各個無比陶醉的樣子，隨著強勁的節拍，瘋狂扭動著軀體，特像是在藉此發泄。沈瀟也不例外，和姜麗麗混在其中，這是他倆經常出沒的地方，只見這時的沈瀟，旁若無人地張著大嘴，衝天花板歇斯底理地大聲嚎叫。他只能這樣做了，他再想不出比這更有效的排解辦法。他現在特別害怕回那個家，那個曾經與玫子共同生活的地方。音響的聲音，以更大的倍數，隱沒了他的叫喊。他但願這樣，他不希望別人注意他，看出他有心事。折騰了好一陣子，兩個人都有些累了，汗流夾背地坐到旁邊的座位上，一邊喝著東西，一邊氣喘噓噓。沈瀟喝了幾口啤酒，離開了座位，順著指示牌，朝通往衛生間的長廊走去。剛一拐彎，就看到鄰近走廊的盡頭，一個酷似玫子的背影，慢悠悠地往前走著。他心裡犯著嘀咕，疾步跟在後面，與那女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那女人也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彷彿不希望他靠近似的。沈瀟此時的心情是矛盾的，既想追上去，看個究竟，又唯恐看到那張臉孔，以證實玫子的存在，那他又該如何面對呢？他不緊不慢尾隨其後，腳步猶豫不決，偏巧，這當口，姜麗麗找了來，用手指捅了一下他的背後。並不滿地責怪他不打招呼就走，害得她到處找。沈瀟心煩意亂地瞥了她一眼，並沒解釋。只顧心急如焚地轉身巡視，然而，卻不見了那女子的蹤跡。沈瀟頓時沒了在這呆下去的願望，也許是因為剛才的那個意外發現吧，他拉著姜麗麗離開了歌舞廳。他們坐上了計程車，找了蒸桑拿的地方。自從出事以後，沈瀟第一次想起了洗澡，也想藉此好好沖沖自己身上的晦氣。結果，他又是蒸又是洗，弄了好一陣，才出了桑拿房，換上一套浴池內部專用的衣服，上了二樓休息廳。休息廳里整齊的擺著一排一排的躺椅，上面鋪展著潔白的毛巾被。正面牆上有個投影電視，正播放著《同一首歌》的專題節目。沈瀟一進門，很容易的看到了姜麗麗。她躺在最後一排，正閉目養神。一位年輕的姑娘，坐在下方，為她捏著腳。沈瀟來到她身邊，倒在旁座，姜麗麗微微睜開雙眼，尋問他為什麼遲遲不上來。他無心回答她的問話，他的心情一直沒能好起來，只是冷漠的向服務生招了招手，讓他再叫一個捏腳的。服務生沖他點點頭，轉臉又問，他想喝點兒什麼。「啤酒。」沈瀟悶悶的回了一句。前頭一排坐著兩位男士正在聊天，聽到說話，其中一位回頭朝後面掃了一眼，又轉身繼續說了起來。轉眼間，來了一位拿著小板凳的姑娘，坐在沈瀟的腳下，準備工作。剛才那位服務生拿來一廳啤酒，打開蓋，放在沈瀟身邊的小桌上。沈瀟喝了一口，揚頭躺在椅子上，姑娘開始為他揉腳。前面的那兩位男士依然如故，一會兒聊東一會兒聊西的瞎扯。沈瀟閉上雙眼，頓感睏倦，但能聽見前邊的談話。「反正留著錢也沒用，買房子出租唄。」其中一位說。另一位搭著話，「那倒是。不過這年頭得加點兒小心，不是什麼人都能租的。」「管他什麼人呢，給錢就行。」「嘿，你說的輕巧，我有個哥們，上個月他家出的事兒。你猜怎麼著，租他房子的那個女的，被他的情兒給殺了，分了屍，放在家裡的冰箱，結果冰箱停電了，正趕上那男的好幾天沒回家，冰箱里的臭味泛出來了，被鄰近發現了……你說這事兒背不背，這房子還怎麼要哇，賣都不好賣……」這些話自覺不自覺地都鑽進了沈瀟的耳朵里，他越聽越不自在，到後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雙腳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為了掩蓋他的異樣，他「噌」得抽回雙腳，不耐煩地沖那位姑娘說，「你走吧，我不捏了。姑娘不解的望著他，「怎麼啦？哪不好您說……」「你煩不煩，我就是不想捏了。」他突然顯得很暴躁而不可控制。姜麗麗半起身，扭著頭沖他問，「你今天怎麼啦，老是陰陽怪氣兒的？」「你管的著嘛！」沈瀟瞪著眼珠。「誰管你了，」她重又躺下，滿不在乎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呀？」「你他媽少廢話！」也許，沈瀟自己也不明白今晚自己都說了什麼，幹了什麼，為了什麼生這麼大的氣，為了什麼心裡總不能踏實。他掀起身上的毛巾被，甩在姜麗麗身上，憤然地離開了。待他回到家的時候，天快亮了，室內的光線卻依然暗淡。沈瀟輕手輕腳地打開客廳的頂燈，刺眼的燈光使他一陣眩暈，整個身體在房子當中，極為衰弱的晃了兩晃。他慢慢重睜無力的雙眼，待視線從黑暗中適應了這種光亮之後，眼前的一切，猝然使他大為震驚。他極力的穩住腳跟，屏息斂氣，三步兩步來到卧室，眼前的一切簡直讓他難以致信。走之前他收起的那些照片，現在竟然一張不少的又掛放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