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通往青城的官道上,一輛朱漆馬車正平穩行駛,裡面坐著的正是青城縣令何宵。他之前前往江州城的時候,為了不引起注意,便只帶了下面的捕頭和王池二人,如今回來,二人都留在了那邊,他便也索性輕車簡從地回了青城。
趕車的馬夫看著前面的岔道,忙對裡面喊了一聲:「大人,這過了岔道,就是咱們青城的地界兒了,今天午時便能趕到了。」
裡面的何宵本有些昏昏欲睡,聽著這話,頓時來了精神了。
如今他待著習慣了,倒是把這民風淳樸的青城縣當成自己的家了,在京都過多了那種陰謀詭計的日子,還是覺得青城過著最為舒坦。
他坐直了身子,將馬車的車窗帘子掀了起來,看到了外面的景色。看著外面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地,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何宵忍不住感嘆,這就是自己治理下的青城,看著這長勢,這收成肯定好,等到冬天的時候,百姓們就不用忍受饑寒之苦了。想著百姓富足,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奇了!」外面的馬夫突然驚呼一聲。
「怎麽了?」
馬夫見自己一句話便驚動了縣令大人,有些惶恐。聽他問話,忙道:「大人,這水田往日里這個時候可是不能種東西的,只是不知如今怎麽了,竟然都種上了稻子。這咱們庄稼人都知道,這稻子只能等著六月才能開始種植的,是以見著如今田地里皆是莊稼,忍不住驚奇了。」
何宵本就是生在大家,雖為庶出,卻也未曾接觸過平民生活。自然也對著農桑之事不甚了解。如今聽著這馬夫之言,心裡也生了好奇之心。
「停車。」
隨著這一聲吩咐,行駛的馬車也慢慢地停了下來。何宵未待車子停穩,就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站在高處的大道上,他往四周一看,果見一片水田裡皆是綠油油的,但是稍遠一些的地方卻仍然是光禿禿的。
他忙問著身後的馬夫,「這水田農桑,你與本官講講。」
馬夫聞言,忙道:「回大人,這莊稼農戶皆是以水田、旱地為生。旱地種的東西雖多,可是到底比不得米糧矜貴。只是這水田種植稻子,每年也只能種植那麽幾個月,收成也極低。」
「你剛剛說那水田只能在六月種植,那這如今是什麽原因?」
「回大人,奴才、奴才也不甚了解。只是種了這麽多年的田地,這春季種稻還是聞所未聞,只是若是能種,這六月再種一次,農戶們這一年就能收成兩次了。」馬夫說著,他自己也忍不住激動起來。想著家裡還有兩畝水田,如今還養著呢,若是日後能種兩茬稻子,家裡可就不缺大米吃了。
何宵聽著這些話,心裡也湧出了一股激動豪情。他初時不知這農桑之事,如今聽來,早已知道這其中的好處來了。百姓民生自來便是天下大事,若是果真如這馬夫所說的,這稻子一年長兩次,日後青城百姓飯桌之上必定能添了糧食了,再往大些想,若是整個天下都能種兩次,那全天下的百姓……
他睜著眼睛緊緊地看著遠處生機勃勃的水田,強忍著心裡的激蕩之心。站了片刻,他馬上轉身便往車子里鑽,「快點趕車,本官要儘快趕回衙門!」
那馬夫見他如此匆忙,自是一刻也不敢停,趕緊跳上馬車,揮著鞭子將馬車駛動起來。馬兒挨了一鞭子,撒著蹄子就往青城而去。
何宵回了衙門,連衣服都沒有換,就趕緊著命人去調查這件事情了。
等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出去調查的人終於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這讓稻子一年長兩茬的,竟然就是王池的媳婦。
他之前想著,這必定是個久經農桑的老者,再如何也是個頗有良田的地主人家弄出來的,卻萬萬沒有想到是王池的媳婦謝氏給弄出來的。
按著王池之前說的,謝氏之前可是從來沒有做過農事的,難不成還真有天縱奇才,抑或是巧合而已?
旁邊的縣丞見何宵聽了消息之後就默不作聲,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莫不是要尋那謝氏來問話?」
何宵聞言搖了搖頭,「不必,她一婦人,到底多有不便,等王池回來了,讓他傳話即可。況且,本官也想看看到底結果如何。」
如今雖然長勢不錯,他到底是要看看那收成的,若是收成極不好,豈不是白費一場?他現在只盼著這莊稼大豐收,日後這天下百姓便再不受饑寒交迫之苦了。
王池是在何宵後面第二天回到青城的。他坐在馬車裡,一堆禮物和兩個孩子,一路從江州直接到了青城。一路上他心裡有喜悅也有忐忑,畢竟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是他之前從未經歷過的。如今這兩孩子帶回去,也不知道家人是如何反應,媳婦那邊會不會喜歡。
等車子到了人間百味的店子門口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擔心。
虎嫂子是最先看見王池下車子的,她一看見就吆喝起來了,「東家,王二郎回來了。」
她聲音洪亮,一下子就傳到了院子里,正在查看松花蛋的謝宛一下子就聽到了,心裡一陣興奮,馬上就往外面跑了。這些日子可真是惦記了。
她跑到外面的時候,店子里的人正在幫忙從馬車裡面往店子裡面搬東西,王池正站在門口,手上抱著一個木箱子,身邊站著兩孩子。
她微微一愣,「二郎,這是……」
王池領著兩孩子走了過來,到了謝宛面前,趕緊著道:「宛娘,事出有因,咱們回房間再說。」
看著王池臉上的嚴肅,謝宛也知道事情不簡單,所以趕緊著跟著王池往院子里的房間去了。
等到了房間,王池就將箱子放到了桌子上,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謝宛看著兩個孩子,有些不知道怎麽對待,「這兩個孩子是……」
「宛娘,我正是想與你商量此事。」他嘆了口氣,接著就將之前圍剿叛賊,結果反被人家所救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謝宛聽完後,心裡一陣後怕,若是遇著個窮凶極惡的,王池這真是有去無回了。這麽一想,她心裡對那人倒是生了感激之心。
王池嘆道:「可惜那人傷重不治,只在臨走前將這兩孩子交予我照顧,不求富貴,只盼著能吃上一口熱飯足矣。」
謝宛看著旁邊安靜坐著的孩子,「這是那人的子女?」
「嗯。」
「哎,這些高位之人乾的事情連累了妻兒老小,也真是作孽。只不過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找他們,咱們這畢竟也都認識,若是日後給人尋著了怎麽辦?」
王池動了動嘴唇,看著兩孩子,心裡也擔心,「宛娘,莫不如咱們收養了這兩孩子,你看如何?只對外宣稱,這是咱們買來的孩子。」
「這便收養了?」這養孩子可和養寵物不同,謝宛有些不確定。
王池見謝宛並未答應,心裡有些緊張起來,只是想著恩公臨終所託,心裡卻實在放不下,「宛娘,他們都是極乖巧的孩子。」
「娘,我和弟弟都會聽您的話的,我們會給您幹活,敏兒不貪吃,吃得很少的。」剛剛改了姓氏的王敏臉上露出了乞求的表情。
這一下子就被人喊了一聲娘,謝宛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看著這兩孩子極其無辜的模樣,她心裡一軟,伸著手去摸了摸兩孩子的發頂,柔聲道:「我不是不想養你們,只是你們雖沒了家人,我卻不能擅自作主讓你做我們的孩子,若是日後你有倖存的家人來尋你們了,到時候如何是好?莫不如就跟著我們一起過活,日後有人來尋你們了,我也不拘著你們。」畢竟人家也只是讓王池幫著養著,也沒說就認了自家做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