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步
督尼是陳錦瑤養的布偶貓。
眼睛清澈湛藍,通體雪白,就只有耳朵和尾巴沾了點或深或淺的灰色,很有靈性,不太會搭理陌生人,大多數時間也是高貴冷艷地像個國王,但它要是真慵懶黏起陳錦瑤起來,那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磨人小妖精。
漂亮乖巧惹人愛的督尼,什麼都好,唯獨就是和晏城不對付,不對付到隨時要亮出爪牙齜牙咧嘴地想和晏城大幹一架。估計在它眼裡在它思維認知里,晏城就是突然插入它和鏟屎官之間破壞它和鏟屎官感情的第三者。
這種刻板印象,註定了他倆水火不容不共戴天。
「我會讓這隻蠢貓承認我的。」在陳錦瑤把臉埋在枕頭裡悶笑不已的時候,晏城終於惱羞成怒。
在接下來停業在家的日子裡,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通過朝夕相處來改變自己和家庭中這位貓成員的關係。
陳錦瑤笑地顫肩,忍不住提醒他:「首先,你就不該叫它蠢貓,你別以為督尼它聽不懂。」
晏城較冷漠地瞥她一眼,捏住貓脖子將其提起,面面相覷,督尼使勁撲騰起來,看起來是又想給他一大爪子,他懶懶地「嘖」了一聲,「督尼是個小畜生。」
「………」
帝都連下了幾天的雪。
道路兩旁的樹枝被壓彎了腰,瀝青路面也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車軲轆碾過,留下兩道明顯的印跡,就像是新開闢一條的專供車輛在雪天行駛的小路。
下午四點半,陳錦瑤結束了在診所的工作,脫掉白大褂,簡單收拾了一下她就下班了,路過值班室時側過臉微微勾了勾唇和值班護士打了聲招呼。
這是她的診所,口腔診所,她是個牙醫。
畢業后就將自己所學的專業利用到工作上了。
拉開玻璃門,剛到外面,就被小刀似的寒風刮地一個哆嗦,陳錦瑤跺跺腳,艱難地呼出一口氣。
小跑到自己停車的地方,剛上車,手機就響了。
她原本以為是晏城打來的,沒想到是她妹妹陳錦琳。
「姐!」陳錦琳似乎很興奮,大嗓門驚天動地。
驟然聽到這聲大喊時讓陳錦瑤下意識地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皺了皺眉,「你怎麼還是咋咋呼呼的。」
陳錦琳顯然不想理會她的說教,自顧自的說些她聽都聽不懂的話:「姐,你可真牛逼。」
「牛逼什麼?」她開了暖氣,單手握住方向盤。
「姐夫啊,姐夫是不是被你治的服服帖帖的了?」陳錦琳現在正是愛玩的年紀,經常跟著她同年齡段的好友出去浪,她畢竟年輕,跟已經與上流圈子隔絕了的陳錦瑤不同,她享受於在紙醉金迷的世界,「姐,你知道現在在外面大家都是怎麼說你的嗎?」
「………」這是背後說我壞話了?
「他們都說你是母老虎,嚴格把控住了姐夫,咱媽還在我面前誇了你,說你是馭夫有道。」頓了頓,才稍稍壓下她的大嗓門,神秘兮兮地,「姐,你是不是趁姐夫睡覺的時候把他手機里的曖昧對象的號碼都拉黑了啊?」
陳錦瑤:「……………………」這太冤了。
也只有親媽親姐妹才會覺得那是馭夫有道。
確定傳言不是在妖魔化她?
號碼拉黑,在她眼皮子底下拉黑的也只有周雪一個人,陳錦瑤鼓了下腮,隱隱約約的,她開始陰謀論了。
所以她說,晏城就是個神經病,腦子沒長全的神經病。
突如其來的糟心感毀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順路去聚德樓買了晚飯。
回到家后將其放在鞋柜上面,陳錦瑤彎下腰在玄關處換鞋,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好看,平時她從外面回來,防盜門一有風吹草動,督尼就算再高貴再國王范兒,也會慢吞吞地走過來在她腿邊繞幾圈以示歡迎的,可今天沒有,陳錦瑤甚至放慢了動作,還叫了幾聲它的名字。
「別叫了。」張揚囂張的聲音募地響起,還帶著點不知道誰給他的洋洋得意,「小畜生在我手上。」
聞言,陳錦瑤閉了嘴噤了聲,慢條斯理地踩上拖鞋。
「你這老婆當的是一點也不稱職,好歹回了家第一句也應該是『老公,我回來了』,而不是督尼督尼的。」晏城懶洋洋地半開玩笑地控訴,還沒控訴結束,突然就轉移了話題,難得溫柔,「別動,安分點。」
陳錦瑤從玄關處走出來進入客廳后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晏城穿著家居服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督尼,以絕對的力量摁住它並正在給它剪鋒利的爪子。
鬱氣散了不少,她微微眯起眼來。
日常的人貓大戰漸漸停歇,督尼現在對晏城也沒有那麼大的敵意了,都不是好脾氣的主兒,都能夠退一步海闊天空選擇妥協和諧下來實在是不容易。
「弄好了就洗手吃飯。」
她四點半下的班,現在差不多五點了。
食不言寢不語。
其實陳錦琳說的關乎她是母老虎的傳言,應該不單單是拉黑其他女人電話號碼這種事兒引發出來的。
洱館停業后,已經過去快一星期了,晏城還真的說到做到,在家快快樂樂地做他個家庭婦男,每天懶懶散散無欲無求,就知道和督尼培養所謂的「父子情」。
浪天浪地的晏小少爺突然沉寂不出去浪了,這情況在外人眼裡可不就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麽!再然後,人們的探究心理讓他們不斷往下推測,推測出的最直觀的結果就是晏城結婚了,結婚代表著有老婆有約束了。
再配合著『她拉黑晏城手機里的女性聯繫人』的流言。
坐實了她母老虎,也坐實了晏城他怕老婆是孬種。
雖然說也不算什麼大事,
但莫名其妙地就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確實是挺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甚至是和戳了脊梁骨一樣。
這種事情不知道也就還好,知道了說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晚飯後。
在客廳里站著走著消了會兒食。
等感覺差不多了,晏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側著臉盯著電視,看著體育頻道上播的體育新聞。
陳錦瑤走過去,抬腿踢了踢尊貴的小少爺,「起開,給我點位置。」這麼長的沙發,他筆挺挺地一躺,全佔了。
晏城唇角翹起來,吹了聲口哨:「你可以趴在我身上。」
「我也可以踩在你肚皮上跳舞。」她說。
無聲的對望,氣氛安靜了一會兒。
「唉。」晏城深深地嘆了口氣,從躺改為正常的坐,「怕了你了,喏,讓給你躺。」
不貧嘴就會死噢!陳錦瑤翻了個白眼,挨著他坐下,「你最近一直不出去社交讓我很惶恐,說不定有一天我們家就有警察找上門,就因為懷疑我謀殺親夫。」
「………」這個話題進行地太突然,突然到讓晏城有些措手不及,「誰說我沒出去社交的?」
「我就是比你晚出門比你早回家而已。」
這無從作證,陳錦瑤無言以對:「………」
冬天夜幕降地早。
窗外是城市的五光十色,窗內是頭頂亮堂的燈光。
晏城皺了皺眉,突然反應過來,倒吸了口氣:「哎,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你知道?」陳錦瑤不算驚訝,「你是該知道的。」
帝都世家也就這幾個。
她借著和晏城結婚徹底離開了那圈子,晏城確沒有。
陳錦瑤思忖片刻,反問:「你有什麼想法?」
「過好自己的生活唄,管別人那麼多幹嘛!」
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到底還是有所差別,即便能猜到真相,男人會覺得這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追根究底的必要,可女人不同,女人樂衷於斤斤計較。
而陳錦瑤恰好特別地小肚雞腸:「我是母老虎嗎?」
晏城眼皮懶洋洋地抬了抬,搖頭。
「那他們說我母老虎就是在毀我聲譽。」
「好像有點道理。」他聽進去了。
陳錦瑤:「所以?」
「都聽你的。」晏城眯起眼睛。
這回答,陳錦瑤很滿意,但是有一點她也必須提醒他:「晏城,你或許了解霍祁東,但你肯定不了解女人。」
女人啊,尤其是像周雪一樣的女人,就這件事上看,就看出了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格了。
說不定,就準備和你死纏爛打的。
陳錦瑤當然不會做一些西斯底里的蠢事兒了。
她甚至有些後悔嫁給晏城。
因為就晏城神經病的程度,他犯下的蠢事肯定一籮筐。
而她,作為他的同盟,作為他的妻子,作為協議書上一條繩上的人,還得給他犯下的蠢事擦屁股。
最可怕的是,晏城居然還一副聰明一世的模樣。
「………」果然只是個會吃喝玩樂的紈絝啊。
陳錦瑤嘆了口氣,突然起身,站到晏城跟前,單腳抬起,膝蓋撐住沙發麵,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晏城。
晏城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攬過她的細腰。
然後揚了揚眉故意一使勁把人往懷裡摁,陳錦瑤一時不察就坐到了晏城的大腿上,兩人距離變近,抬起眼睫對上眼的時候,若有似無的氣氛悄悄展開。
如果繼續安靜下去,任由氛圍驅使著,則很可能會一發不可收拾,軀體接觸下的對望極具危險性。
「上次你不是說帶我去見你朋友嗎?」陳錦瑤開口。
曖.昧瞬間一鬨而散,晏城抿了抿唇,覺得有點可惜,喉結輕滾了兩下,他嗓音低沉地「嗯」了一聲。
「幾個朋友?」
「兩三個。」他的酒肉朋友多,但知根知底的交了心的其實也就那幾個。
陳錦瑤點點頭,一把捧起晏城的臉:「那行,這周日讓他們上家裡吃頓飯。」
兩個人親昵地眼對眼,鼻尖對著鼻尖。
「我需要人把話放出去。」她這樣說。
晏城嘴角一彎,挑了挑眉:「?」
陳錦瑤輕笑:「比如把晏小少爺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陳錦瑤其實是個特有人格魅力的賢妻良母。」
「再比如……其實是你臣服於我的石榴裙下並心甘情願地要和我組成模範夫妻的。」她歪了歪腦袋,臉上的笑意更深,「總不能讓我一個人擔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