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程小姐,你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此刻站在她床邊的是一個身著制服的年輕女警官。這位警官從她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邊了,只是前幾天她身體一直很虛弱,沒力氣說話,所以並沒有和她交談過。
程雨不知道為什麼警察會找上門來,而且這裡也不是她和陸雲景所住的家中,她所在的房間有點像病床,旁邊還擺有輸液架和心電圖顯示器等等醫療器械,可是看著又不像是醫院,倒有點像在某個研究所。
程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她只知道自己似乎昏睡了很久,現在雖然醒過來了但腦袋還是迷迷糊糊的。
雖然身體比前幾天是好了不少,但是程雨說話還是有點虛弱,「我現在可以說話了,警官找我有什麼事嗎?」
在不遠處還坐了一個警官,他手上拿了一個筆記本電腦,似乎是在記錄程雨和女警官的談話內容。
這種像是在審嫌-疑-犯的架勢讓程雨有些忐忑。
女警官沉默了一會兒便用著公事公辦的口氣問道:「程小姐知道陸雲景殺人的事情嗎?」
聽到這話程雨是震驚的,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滿臉不敢置信望著女警官問道:「陸雲景殺人?他殺了誰?」
女警官略顯凌厲的目光盯在她臉上,似乎確認了她的驚愕不像是裝的之後才道:「陸雲景是近兩年來警方的頭號通緝犯,也是821特大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據警方調查得知,陸雲景殺人的動機是為了救你,程小姐,你對這件事知不知情?」
「頭號通緝犯」「特大連環殺人案兇手」「陸雲景」。
程雨怎麼也無法將這幾個詞聯繫到一起。
而且警察居然說陸雲景殺人是為了救她?
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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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警車上,程雨一臉獃滯望著前方,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女警官的話。
「陸雲景在兩年之內一共殺了35個人,他將這些人拿來做實驗,目的就是要找到救程小姐的辦法。」
程雨對這件事情真的是一無所知,事實上如果不是聽到女警官的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已經昏迷了兩年。
她的病其實她自己很清楚,就連醫生都說了是無法根治的,只能緩解,在拿到診斷書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病毒性心肌炎導致的心臟衰竭還伴有心臟腫大。其實在檢查出來之前程雨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太好,經常發熱頭痛打噴嚏咳嗽胸悶想吐,她以為是感冒了,每次都沒有太在意,開了葯吃完稍微好一些就沒有去管,只是後來有一次她咳出了血才引起重視,到醫院檢查,已經是重症心肌炎了。
醫生讓她趕緊入院治療,不然容易導致心源性休克和猝死。
她誰也沒有告訴,打算收拾好東西以旅行為由默默去國外治療,只是還沒有等到她走出家門便失去了意識。
這一昏迷便是兩年。
這兩年之中發生了什麼她真的全然不知,警官正面側面詢問了幾句,又讓著名的心理醫生來對她測謊,最終也沒測出什麼來。大概是確認了她真的不知情,這才解除了她的嫌疑,然後讓人將她送出研究所。
她猜的沒錯,她所在的地方確實是一個研究所,是陸雲景建在一座荒山上的研究所,專門為了救她而建的。
因為她身體還很虛弱,司機將車子開得很慢,程雨將窗戶開了一個小口通風,涼涼的風吹在臉上,有點冷。
在得知這一切的震驚過後她問警官陸雲景在哪裡。
腦海中依然回蕩著女警官那公事公辦沒有一點感情起伏的話。
女警官面無表情的告訴她,「因為他犯罪性質太過惡劣,在宣判的幾天後就執行死刑了。」她還說:「任何人都不能凌駕於法律之上,不管他是曾經的天才醫生還是後來隻手遮天的商業巨鱷,也不管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殺人,只要他犯了罪便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程雨放在膝蓋的雙手慢慢收緊,不知道是不是才恢復不久的關係,她感覺自己心臟的位置隱隱作痛。
35個人,陸雲景居然為了救她殺了35個人!!
她震驚的不單單是這可怕的人命數字,更震驚的是陸雲景殺人居然是為了她,女警官最後還說,「雖然陸雲景手段殘忍,但他殺人也是為了救人,看得出來他很愛你。」不同於她一直以來不苟言笑公事公辦的態度,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面色竟透著幾分凝重,不過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他的方式並不可取。」
只是程雨心頭苦笑,陸雲景愛她?這句話聽上去就像一句笑話。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和陸雲景的婚姻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果她告訴女警官,她和陸雲景結婚多年卻還一直沒有同房過,甚至兩個人一直保持著半陌生的關係,也不知道女警官會不會被嚇一跳。
她和陸雲景的婚姻不過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婚後不僅沒有同房,甚至連交流都很少,陸雲景會愛她甚至愛到為她瘋狂殺人的地步,她怎麼可能相信?!
只是最終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請求警官將她送回去。
送她回她和陸雲景的家。
在北城近郊一個獨棟的別墅,房子很大,像城堡一樣。
陸雲景出事之後他的資產全部都被凍結了,他所留下的就只有這棟房子,因為這是陸雲景寫在她名下的,這些事情也是程雨從警官口中得知的,在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陸雲景將房子轉到她名下。
警官將她送到門口就離開了,離開前還囑咐她要小心一些。程雨站在門口凝望著巍峨的大門和門內霸氣雄偉的別墅,靜默良久才推門進去。
入眼一片蕭瑟,兩旁沒有了修剪花草的園丁,也沒有了從門口迎出來的傭人,兩側門處也沒有穿著制服的保安巡邏。
空曠的院落,孤寂的別墅,沒有一點生氣,凄清蒼涼,像是被人遺忘了。
明明……明明她昏迷之前並不是這樣的。
望著眼前寂寥的一切她似乎才確認了,果然陸雲景已經不在了,屬於他的時代已經徹底結束。
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在心底彌散開來,那被縫合的傷口處傳來難忍的疼痛。
她捂著胸口艱難地走進屋子。
裝潢精緻奢華卻孤寂的屋子裡,推門進去便撲鼻而來一股潮濕的霉味,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鋪著做工繁複華美的刺繡絲絨坐墊的沙發上落了一層灰,她隨意拍了拍,蜷縮在沙發中,拿過遙控器打開電視。
新聞上果然都在播放連環殺手陸雲景被槍斃的消息。
他如何手段殘忍行兇,如何他心性變態,竟拿活人做實驗,然而他如此瘋狂卻又只是為了拯救他病重的愛妻。
滾動的新聞,來來回回都是這些內容。
程雨獃獃坐在沙發上,來來回回看著相同的新聞,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外面響起雷聲,有淅瀝瀝的雨滴落在外間的樹林和草地上。
大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吹開了,被大風颳得蕩來蕩去,程雨起身準備去將門關上,然而剛站起來便看到那門口處突然多了一個黑影。
程雨悚然一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搖了搖頭再看去,便見那黑影已從門口走進來。
來人穿著一身寬大的黑色長風衣,風衣領子豎起來遮住了領口,他的頭上罩著一個大頭盔將面容嚴嚴實實遮住,整個人都被這怪異的裝備武裝起來,一點縫隙都沒有。
在凄清的夜晚,只有她一個人的空曠別墅中突然多了這麼個不速之客,有多詭異是可想而知的。
程雨放在身體兩側的雙手下意識握緊,她盯著這個詭異的人,想詢問,卻發現自己喉嚨緊得發不出聲音。
就在這時候,卻見這黑衣人突然從袖口中摸出一把匕首,匕首迎著昏暗的燈光閃出一種攝人的寒光。
程雨心頭一咯噔,下意識便要向樓上跑,不想這人似乎看出她的意圖,猛地上前將她撲倒在地,程雨驚呼一聲,眼看著那人舉著刀就要向她刺來,她下意識抓住他刺過來的手,因為才剛剛恢復不久她的身體本來就虛弱,再加上這人力氣太大,沒一會兒程雨便招架不住了。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這人沒有說話,他抬腳在她胸口狠狠一踹,那裡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程雨受痛,手上的力道便小了一些,那人便趁機將刀子往前一送。
刀刃刺進肉體的聲音伴來一陣尖銳的劇痛,她死死扣住行兇者的雙手,拼盡全力一字一句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這人力氣很大,輕而易舉就掙脫開她的手,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漠然的隔著頭盔注視了她一會兒便轉身離去。
程雨看著他走出門,很快消失在雨夜中,她身體疲軟躺倒在地上,血液順著傷口流出來,很快便在她身邊泅了很大一攤。
程雨的右手握得死緊,那裡面拽著一枚她剛剛從行兇者的手上褪下來的戒指,那人剛剛動手的時候她看得很清楚,那是一顆寶石戒指,很有年代感,金色的圈戒,頂上鑲嵌一顆菱形的紅寶石。
之前分別的時候女警官告訴她,晚上會派人過來保護她的安危,畢竟現在陸雲景才剛剛落網不久,死者的遺囑們正是最激憤的時候,他們擔心她會遭到死者家屬的報復。
可是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但好在她臨死前還抓了一件物證下來,只希望她手中的戒指能作為證據。
只是,殺她的這個人真的是死者家屬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兇手離開之前隔著頭盔注視她的時候似乎是在笑。
她感覺他像是認識她的……
鮮血一點點流逝,慢慢帶走身體的溫度,很快連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程雨看著眼前紅成一片的鮮血,心頭暗想,她最終還是辜負了陸雲景的一番好心啊,他費盡心思才救回來的命就這樣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