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抬起頭
第五十一章。
小蝶眼角那處的傷痕被遮住,眼神看上去沒有那麼銳利，年畫越看越覺得她很眼熟,但是怎麼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
「我不記得了。」小蝶聞言,一臉悲泣地垂下頭。
她這一低頭,年畫沒有防備，用來固定髮絲的珠花被她扯了下來。
年畫見她這般難過，拿著珠花有些手足無措,也沒敢再多問什麼,「我重新……重新給你梳。」
她剛伸手過去,就聽小蝶拒絕道：「你那樣梳，我眼睛看不見……」
她說著話,自己拿起梳妝台上備用的梳子梳起來,不再給年畫動手的機會。
小蝶梳了圓滿髻,沒有玉蘭梳的好看,她似乎對頭上盤發並不拿手,來回盤了兩三次才勉強成型,但是編髮手法卻很利索,這種反差頗讓人難以理解。
年畫也覺得挺奇怪,有心問問，但是想到她剛惹得小蝶險些落淚，已經到嘴邊的話便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臉上的傷……讓玉蘭給你塗點葯。」小蝶梳的圓滿髻很規範，眉心和眼角的傷都未遮擋住,而且她剛才梳發太大力，梳柄碰到了眉心的傷口處,已經有血滲出來。
她點點頭。
玉蘭見小蝶沒有拒絕，連忙過去拿出大夫開的藥膏小心翼翼地給她塗藥。
小蝶眉心的傷並不大，但是極其深，時間似乎也有些久，想癒合很困難，這藥膏也就勉強能控制她的傷口不擴大潰爛。
眼角的傷還好，只是把她眼角線拉長了，讓原本很漂亮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細長銳利。
「你這眉心……很像鳳尾花瓣，如果不能恢復如初，不如讓哥哥幫你紋成鳳尾……」
年畫話還未說完，便被門口的年景打斷：「糰子！」
「哥哥……」年畫有些心虛。
她知曉年景會紋綉還是前年去給年氏掃墓，路過她家包子鋪的時候遇見鎮上花樓里已經從良的梅仙娘子。
梅仙娘子因為眉心栩栩如生的梅花印穩坐了青山縣花樓魁首多年，掙得盆滿缽滿，不到五年時間便給自己贖了身。
她從良之後，嫁給一個行走鄉間的賣貨郎，兩人用她在花樓積攢下來的銀兩去外鄉買了門面做起了小買賣，日子過的還算紅火。
日子過好后，梅仙便極不想讓人知曉她是花樓出生，但是她眉心的桃花印太惹眼，基本在風月之地廝混過的，人人皆知。
她原本想著再過一兩年印記便能消退，誰成想快十年過去，那梅花印依然如舊，梅仙實在受不住旁人的指指點點，偷偷回了青山縣，想找年景消除印記。
她當年在花樓無人問津，還被樓里小蹄子傷了容貌，日子過的悲慘，嘴饞的厲害的時候，會偷偷去年景家包子鋪買個肉包打牙祭。
和年景的交易，用了她那時所有的積蓄。
雖然得償所願，卻也讓後來從良的她受夠指指點點。
梅仙很幸運，她找去包子鋪那日，剛好遇見從武昌府回來給年氏掃墓的年景兄妹。
年景其實極不願沾惹之前的事，但是當年梅仙願意拿出所有銀錢和還是小孩子的他交易，這份恩情，他還是要還的。
更何況，這麼多年，梅仙一直信守承諾，從未牽扯到他，甚至還在年氏過世之後，經常照顧他家包子鋪的生意。
年景向來知恩圖報，梅仙已經求到他面前，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他用光腦刷了消除紋身的藥水配方，用了兩日時間調配出來。
年畫便是那時知曉年景會紋繡的。
「哥哥，你何時醒的？」年畫瞪了小武一眼，她明明有交代過，等年景醒了就來告訴她的。
年景不語。
他看向一直低著頭的小蝶，年畫見狀，連忙道：「哥哥，她是外祖母救的……那些地痞惡霸想把她賣去花樓，還打她，很可憐的……」
年景最不喜多管閑事。
年畫有些擔心年景會反對秦夫人留下小蝶。
許是年景的目光太過逼人，小蝶站起身，右手下意識捏住衣擺，「小蝶……見過公子。」
她至始至終沒敢抬頭。
年景收回目光，撇了一眼滿臉擔心的年畫，「收拾好，便出來用飯，外祖母還在等著。」
他剛出門，就碰見秦夫人身邊伺候的管事婆子張媽過來傳飯。
「已經洗漱好，我們這便過去。」見年景沒追究紋綉之事，也沒對留下小蝶有異議，年畫暗自鬆了一口氣。
年景先走。
年畫拉著小蝶跟在後面。
因為隔日要上山，秦夫人讓人準備的都是素食，她見年景他們進門，抬手招呼道：「景哥兒，糰子，都快過來用飯……張媽你去把湯也端上來，晚間天冷，讓他們先喝點湯暖暖身子。」
香菇豆腐湯冷的快，秦夫人讓張媽放在爐子上煲著。
「外祖母……」
年景剛進門，話還沒說完，就聽緊跟在身後的年畫驚叫了一聲。
他轉身便看見年畫和小蝶雙雙被門檻絆倒，年景眼疾手快抱起年畫，任由小蝶臉朝地摔下去。
年景皺眉道：「你怎這般不小心，可有傷到？」
「哥哥我沒事……」年畫拍拍心口，嚇的不輕。
玉蘭見年畫沒事，連忙過去扶摔倒在地上的小蝶。
小蝶磕到傷口處，額頭又流了血。
「你可要緊？都怪我拉你走太快……」年畫拿出帕子遞過去。
她看小蝶傷口又流血，頗為自責。
「哥哥，她這傷再這般流血幾次，整張臉便要毀了。」言外之意，年景剛剛應該救小蝶。
年景道：「她都不在意，你擔憂什麼。」
小蝶聞言，身子微微一怔。
秦夫人伸手拉過小蝶，沒好氣地瞥了年景一眼，道：「你這榆木小子，世間哪有女子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年畫跟著附和。
她不信，這世間有女子不愛美。
「你別怕，讓劉媽給你上藥……」秦夫人見小蝶一直低著頭，以為她也在害怕整張臉都被毀。
「景哥兒，我記著你會配除痕葯，你看看小蝶這傷癒合之後能用嗎？」秦夫人現在對小蝶是當年三小姐兒對待，見她這般模樣，自然是心有不忍。
年畫聞言，也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一個是外祖母，一個是嫡親妹妹，年景不好拒絕，他看向還低著頭的小蝶道：「抬頭看看。」
自見面，這女人就沒抬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