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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太子已廢,儲位空置,誰敢在此時算這卦?
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眼前的少年絕對是故意的,老者看著他細細想了想,怎麼也想不起何時何地得罪過他?
眼看攤位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老者心思一亂。
他接的任務只是說在此引人上鉤,可沒說還有性命之憂?
「不是說神算?」
「就是,快點算,這麼多人等著聽……」
「不會是神棍吧?」
旁邊圍觀群眾里不乏唯恐天下不亂的,一個叫嚷起來緊跟著另一個也叫嚷起來。
「先前那幾位公子也說他算的准,應該是真有些本事。」
「這可難說,也有一道作戲騙人上鉤的……」
這人話還沒說完,老者的面上就露出了慌色。
年景一看,便知曉他剛剛的猜測是對的,就是還不太確定到底是誰想推年畫入局?
他傾向於是四阿哥做的,但是那會老者算卦時四阿哥並不在場。
年景不覺想到很多年前那場外邦文武比試,九阿哥不動聲色把他推了出去……
「算不出?」
年景想到那些皇家人這般隨意拿捏年畫的人生,一時間怒火衝天。
他強忍著沒對老者動手。
「是算這卦,還是說出你受何人指使作戲……」
年景咄咄逼人。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老者便兩眼一翻,徑直倒地不起。
身體緊接著抽搐起來,甚是嚇人。
圍觀群眾一片嘩然。
「哥哥……」年畫也被老者的模樣嚇到,拉著年景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看癥狀,像是突然發病。
年景卻不信。
他四下看了看,並未發現可疑之人。
因為老者的攤位是直通五台山大殿的必經之路,殿前看守怕引起百姓恐慌,火速過來把人抬走了。
清場之後,年景在老者躺倒的地上看到一顆光滑的小石子,和大殿盆栽里用來壓土的小石子一模一樣。
他抬眼看向大殿,眼神冰冷。
年景帶著年畫先回了客棧。
午飯過後秦夫人才帶著小蝶回來,兩人都有些氣息不穩,像是走了不少的路。
「外祖母?你們不是坐馬車回來的嗎?」年畫和年景久等不到她們回來,正準備出門去尋她們,見狀連忙把秦夫人扶進屋裡。
秦夫人身邊伺候的管事婆子劉媽道:「馬車剛下山便壞了,一時半刻也修不好,夫人和小蝶姑娘是走回來的。」
「怎麼沒讓人回來知會一聲,我和哥哥好去接您?」年畫扶著秦夫人落座。
秦夫人穩了穩氣息道:「在巷口那處壞的,想著也沒幾步路便走了回來……」
年畫見她還是氣喘不順,連忙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秦夫人接過水杯喝了兩口,總算緩過氣,她接著道:「我不打緊,倒是蝶姐兒剛被集市那一地的苞米殼和苞米棒子絆倒,還好被路過的四……四貝勒爺扶了扶,不然又要傷到。」
因為皇室要在五台山祭天祈雨,山下小鎮的官道已封,秦夫人她們回來走的是偏巷,那處正好是集市,路邊擺滿了賣貨攤位,地上隨處可見爛菜葉,苞米棒子……
「四貝勒爺?」年畫看向年景。
自從詩詞會她的白玉發簪砸到四阿哥,年景便極為反感皇室中人,剛在山上遇見四阿哥幾人他的臉色就不好看,這會兒連眼神都是冰冷的。
年景沒有說話,年畫撇了一眼依然穿著她那套衣衫的小蝶,問秦夫人道:「四貝勒爺……可有認出外祖母?」
小蝶穿的衣衫正好是年畫那次去詩詞會穿過的衣衫,梳的髮鬢也是,她今日雖然戴著帷帽,看不清面容,但是四阿哥若是認出秦夫人,怕是會認錯人。
年景似乎也想到,微微皺眉。
「有認出,不過那處人多嘴雜並未多言。」秦夫人只是在天子壽宴和宮裡賞梅宴上和四阿哥有過兩面之緣,話都沒說上幾句,難為他還識得她。
年景聞言,若有所思。
年畫見他不說話,也沒再問什麼。
劉媽讓人打了熱水進來,秦夫人和小蝶進了裡間洗漱。
玉蘭像是有話說,趁年景帶著小武下樓讓客棧夥計準備午飯的時候跟了過去。
她小聲喊了一聲:「少爺……」
年景看她有話說,抬抬手示意小武先去準備飯菜。
小武一走,玉蘭從衣袖袋裡掏出一支白玉發簪遞過去,她道:「不知是小蝶姑娘掉的,還是四貝勒爺掉的……」
小蝶腳底打滑,整個人撞在四阿哥身上,兩個人因為重心不穩險些都摔在地上。
這白玉發簪就掉在他們腳下那一地的苞米棒子里。
玉蘭想了想道:「和小姐丟失的那支白玉發簪一模一樣。」
年畫的白玉發簪被四阿哥拿去,玉蘭並不知道,她只知道年畫從詩詞會回來之後,年景便不準府里人提及那支丟失的白玉發簪。
「別說出去。」年景伸手接過白玉發簪,收了起來。
那白玉發簪是布倫家玉器鋪出的,一塊白玉就打制了兩支白玉發簪,年景買了一支給年畫,還有一支被布倫送給了王瑆。
王瑆給了王玥。
這支白玉發簪不管是誰丟失的,他們既然能一直貼身攜帶著,顯然意義非同一般,等他們發現白玉發簪不見肯定要回去找……
年景正愁沒機會試探小蝶是不是真失憶,「你多留意她,若是她私下出客棧,便讓人過來告訴我。」
玉蘭雖然疑惑年景為何這般斷定是小蝶丟失的白玉發簪,卻也沒有多問,她小聲應下道:「玉蘭明白。」
年景先讓玉蘭回到廂房伺候,他想了想,又去和小武交代了幾句。
因為過了飯點,客棧里用飯的人不多,等秦夫人和小蝶她們洗漱好,客棧夥計已經準備好飯菜。
「糰子先喝些湯……」都落座之後,秦夫人先讓劉媽給年畫盛了一碗湯。
年畫因為等秦夫人她們回來,一直未用午飯,肚子餓的早就在咕咕叫喚。
「外面規矩沒那麼多,我們沒回來,你們先吃便是,糰子有腹疾,你怎能讓她餓到現在?」秦夫人瞪了年景一眼。
年畫因為兒時吃不飽,傷了腸胃,年景用食療方子給她養了好些年也沒能全好,平時她只要用飯不當時便會胃疼。
秦夫人心疼她,府上都是準時準點用飯,平日也不短她點心。
年畫聽秦夫人訓年景,連忙回道:「不怪哥哥,是我見外祖母沒回來,吃不下……」
大戶人家用飯很講究,長輩要先動了筷子,晚輩才能用飯。
年畫剛去年府那會兒,什麼也不懂,被人私下說過沒規矩,連帶本來規矩得體的年景也被人罵是野孩子。
那之後,她為了不再給年景丟臉,一點點學著規矩,從不敢逾越。
這麼些年,秦夫人把她的努力全部看在眼裡,心疼尚且不及,哪裡還會說她什麼。
至於年景,秦夫人看著他一言不發地給年畫冷著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微微嘆氣道:「喝湯吧。」
年畫看秦夫人動了筷,這才規規矩矩地從年景手裡端過已經被他攪拌不燙的湯碗,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飯桌上沒人言語。
年景還在病中,沒什麼胃口,吃的很少,多是在給年畫布菜。
他把魚肉剃出魚刺,放到年畫的碗里,看她乖乖吃完,臉上難得露出笑容。
小蝶正好看見,她似乎被這一幕怔到,許久沒回神。
眼裡有些許艷羨。
她們用過飯,劉媽便讓人將碗筷收拾出去,然後讓客棧夥計泡了一壺清茶端上來。
茶水剛過半,小武從外面進來對年景道:「少爺,布倫公子從京城快馬送來消息,說那劉全他已經……」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蝶便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年景微微眯眼。
只是小小試探一下,反應竟然這麼大,果然有問題。
「怎麼這般不小心?有沒有燙著,要不要緊?」秦夫人連忙拉起小蝶,用帕子給她擦衣衫上面的茶水。
小蝶像是受到驚嚇,哆嗦著聲道:「我沒事,是這茶水有些燙,沒端住。」
秦夫人見她只是衣衫上落了些茶水,人並沒有事,這才放下心來:「你跟著我也累了一日,回房換身衣衫,去睡會吧。」
「謝謝……娘。」小蝶遲疑了一下,還是叫了一聲娘。
秦夫人很高興,輕聲道:「你和娘說什麼謝謝……」
年景一聽,就知今日秦夫人上香,是抽了上上籤,所以她已經確定認下小蝶這個養女。
小蝶回到廂房,換了一身秦夫人給她新買的衣衫,便借口歇息打發了跟過去伺候的玉蘭。
玉蘭出去之後便守在外面,沒過多久,她就看見小蝶戴著帷帽急匆匆出了客棧。
她連忙過去告訴年景。
年景帶著小武一路跟過去。
他們一直跟到集市,那裡已經全部收攤,地上還沒清理。
小蝶一邊走一邊翻看那一地的苞米殼和苞米棒子,走到轉角處時,她停下腳步……
年景站在不遠處,剛好看見小蝶和四阿哥迎面而去,兩人同時彎身,一起伸手撿起一支白玉發簪。
小蝶攥緊白玉發簪一邊,先聲道:「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