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恩怨
裴笙三兩句話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她能有什麼用。」
這是裴笙最後說的話。
陳遇之把月見安排在國公府里,目的是他裴笙,而不在沉魚,再加上她造不成任何的威脅,所以裴笙完全沒有當一回事。
既然是個不成事的,也就沒有告訴沉魚的必要,免得讓她憂心。
後來他甚至都忘了月見這一樁事,忘了府邸里還有這麼一個人在。
「算了,我不和你計較......」沉魚曉得他是確實沒把這事放在眼裡,便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免得多說了,之後還要同他拌嘴。
反而是累著自己。
「不過怎麼出去那麼久......小淇找到沒有?」
已經是將近一天一夜的時間,沉魚擔心的同時,自然也是在想,裴笙已經連續這麼久都沒有休息過了。
定然是已經累極了。
她抬手,指尖輕觸在他的眉頭,稍微一頓,便微微的皺起。
「別擔心,已經找到了。」
裴笙握住她的手,當時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她眼底的心疼,緩緩的扯起嘴角,露出一個舒心的笑意。
「有件事我剛知道,你好好聽著就是。」裴笙面上的笑意又稍稍的收了些,看著沉魚,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位姚側妃嗎?」
沉魚點了點頭,應道:「記得。」
只是......這為何突然又要提起姚側妃?
「我同你說過,她的兒子,尚在襁褓之際,便被家中丫鬟偷抱走,兩年有餘,一直到現在,都杳無音訊。」
沉魚睜著眼睛,等他繼續往下說。
這件事裴笙之前確實是同她提過幾句,但她聽了,也就當故事聽了,除開覺得惋惜之外,嘆了幾句可憐之外,倒是再沒有其它的了。
之後時間過去,便就忘了,若是裴笙不說,她怕也是再不會想起這樁。
「已經找到了。」裴笙頓了頓,接著道:「就是小淇。」
沉魚瞳仁微張。
當時她面上的驚訝之色,實在是明顯的不得了,愣愣的張著嘴巴,有好一會兒都不能說出話來。
這事還真是巧!
誰能想到呢,她偶然遇見的孩子,不過看他可憐,就帶了回來,順便放在府里養著。
偏偏那麼巧就是榮王府丟失的那一個。
「那、這他――」沉魚的喉嚨里冒出幾個字來,卻是支支吾吾的,不曉得該問什麼,從何問起。
「他是榮王的兒子,是一定要回到榮王府的,這一段,不可能改變,但是,在他回去之前,可以成為我的籌碼。」
把他當做籌碼,去同榮王交換,這就是裴笙在得知這件事之後,唯一的想法。
這個法子,可以讓他省下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更快的解決完事情。
只是之後會有一些事,他怕沉魚知道了會誤會,就先告訴她了。
「那......他現在安全嗎?」既然他告訴她了,那就是他已經做好了決定的事,是旁人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有改變的。
而且她相信裴笙。
「他很好。」裴笙點了點頭。
他說很好,沉魚就放心了。
小淇既然是那樣子的身份,必然不會被虧待了去。
只是她現在唯一需要去煩憂的,就是他娘那邊了。
畢竟她帶那孩子帶了那麼久,突然說要離開,心裡定然是捨不得的。
「看你累成這樣.......還是先休息會兒吧。」沉魚想拉裴笙過去,卻是還來不及轉身,前頭有小廝著急的跑過來,說是表少爺來了。
沉魚的視線猛然頓住。
她一愣,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裴笙。
「我去看看。」
話音未落,沉魚便是伸手將他挽的更緊,著緊盯著人,不敢將視線移開半分,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在她眼裡,那陳遇之是個實在可怕的角色,不,應該說是變態。
他弄出那麼多事情來,一次又一次的針對裴笙,無論什麼手段,什麼花樣都有,簡直是防不勝防。
「好。」裴笙竟是沒說旁的,只是點了點頭,應下。
......
沉魚見陳遇之的次數不算多。
若真真要算起來,也就是那日在茶樓中,有一面之緣罷了。
但是她對他的印象卻是極其深刻的。
書生模樣,儒雅俊逸,就連那眼神當中,流露的都是讓人想親近的溫和。
這樣的人,若不是事先有過了解,那無論是誰,都會被他的外表所欺騙,畢竟是看起來那樣溫和無害的一個人。
而此時的他依舊是那樣。
一身白衣,風度翩翩,頭髮挽至頭頂,以玉冠相縛,靜靜的站在閣台前,嘴角帶著淺淡的笑意,看著裴笙和沉魚走過來,眸中卻看不見半分的戾氣。
「裴表弟,表弟媳。」陳遇之轉身走過來,張口出聲,滿是親和的模樣,道:「還真是好久沒見了。」
這座閣樓,一共有兩層,一層是卧房,供人居住,而二層則是藏書的地方,一排排的木架子過去,一本本的書籍,各種類型,讓人眼花繚亂。
這就是陳遇之以前還在國公府的時候,所居住的地方。
他離開之後,自然而然的便是閑置了。
一層卧房倒是經常有人打掃,但是二層這些藏書,沒什麼人過來,自然是落了明顯的塵埃。
陳遇之抬手,指尖落在書頁上,只輕輕掃過,指腹處便染上一片的灰色。
他的手指很白,白到沒有血色,看起來是那種令人心顫的透明,隱隱血絲中,似乎能看見某種流動的氣息。
「都快十年了吧,裴笙表弟,我都離開這兒十年了。」
他從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訴自己,再回來的時候,一定要強大到足以讓所有人俯首,特別是,要親眼看著他裴笙痛苦,看著他俯在他的腳底下。
要不然,怎麼對得起他這麼多年的蟄伏和努力?
「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呀......」陳遇之把手從書頁上收回來,兩指捏在一起,輕輕摩挲,忽而輕輕的笑了起來。
「你是世子,從小就受到所有人的尊敬,一直被捧在手心去寵愛,和我不一樣,那真是完全不一樣。」
以前的時候,裴笙還經常說,表哥才華橫溢,文武皆是出眾,以後想要做什麼,他都會幫他。
可是他根本不懂,只要他的身份擺在這裡,只要他還是裴世子一天,那他就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他,就永遠不可能比上他。
「確實不一樣,你明白就好。」裴笙這時候才是出聲,卻是應和了他一句。
語氣冷冽。
陳遇之看著眼前的裴笙,同十年前那個天真的孩子真是完全不一樣,現在的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毒蛇。
他笑著,從腰間掏了個小瓶子出來,打開蓋子,執了瓶口往下點,紛紛揚揚,只瞧見許多白色的粉末灑下,落了一地。
裴笙的目光猛然緊縮。
心裡頭有一股氣血在翻湧,竄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不斷的叫囂,灼燒著人的身體,難以抑制。
沉魚察覺到不對勁,便是握住他的手溫軟的手指點在他的手心,一下一下的順著。
「這是我十年前送給你的禮物,可是好東西呢......就是不知道表弟你還記不記得......」
陳遇之看著那白色的粉末和灰色的塵埃混在一起,陰暗之中,他身上隱藏許久的戾氣似乎也在慢慢散發出來。
他手上的這瓶葯,雖不致命,但卻能讓人變得性情狂躁,暴戾不已,劑量放大了的話,甚至需要殺人噬血,才能得以緩解。
所以很多人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小時候性情溫和的裴笙,會在忽然間變得易怒易燥,手段殘忍――
多半都是他陳遇之的功勞。
甚至是陶氏那件事,他都是故意讓他看到的。
他不想要了他的性命,裴笙死了的話多無聊,就沒人和他鬥了,而且,他只想毀了他。
「別急,還有呢。」陳遇之看見裴笙這副模樣,他就莫名舒心,目光慢慢移向沉魚,略微的迴轉之後,停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從她嫁入國公府的第一天起,吃的就是我為你們準備的新婚之禮,只是你這肚子爭氣呢,都這樣了,還能懷上孕――」
陳遇之話沒說完,裴笙的身影卻是已經飛快的閃了過來,伸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頸。
還真是拜他所賜。
剛開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極其容易發怒,想見血光,想的不得了,那時候沒有辦法,只能通過傷害自己來抑制。
後來他發現了是陳遇之下的手。
那時候他才真正看清楚了他的面目,才知道這個表面上溫和的表哥是怎樣的骯髒不堪。
於是便開始暗地裡培養自己的勢力。
「你殺了我呀。」陳遇之盯著他的眸子,卻是笑意不減,好似就在等著他裴笙要了他的性命一般。
儘管他的手勁很大,掐在他的脖子上,是讓人完全無法呼吸的力氣,可是陳遇之依舊蕩然自若,哪怕是在死亡的邊緣,也沒有絲毫畏懼。
他知道他不會下手。
裴笙手指間捏了什麼東西,飛快的毯進陳遇之的喉嚨里,稍微一用力,便讓他把東西咽了下去。
他放手的瞬間,有無數的黑衣人閃了出來,飛快的只剩了一陣風,而沉魚來不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已經被裴笙攬入了懷裡。
「對不起,小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