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過了五六天,地里麥子才算徹底收完,不等休息,隊員們緊接著又開始種下一季莊稼。
七月初的天,烈日炎炎,往太陽底下一站,不出五分鐘保准一身汗。
晚上散工,回家路上,於暖跟在李巧花身後,看到她娘整個後背衣服都被蹋濕,忍不住開口勸說:「娘,要不您明兒在家歇一天吧。」
就算身體被調理的不錯,按這麼個造法,也讓人很揪心了。
前兩天於建宗也提過這事,就怕李巧花出啥毛病,不過李巧花自己本人倒覺得可以再撐一撐,畢竟麥收是個大事,隊里除了實在不能下地的老小,跟搞建設的爺們,哪個不是在地里待著忙活。
「沒事,種完高粱一起歇,沒幾天的事了。」李巧花扭頭,看著自家二閨女被晒黑不少的臉蛋,再想想已經回去的大閨女跟小兒子,叮囑說:「倒是你們,明天別下地了,都在家待一天吧,準備準備後天開學。」
過麥(mei)的麥收假其實早已放完,不過鑒於今年特殊,學校又延長了倆星期。
學校開學一個星期,地才全部種完。
趁莊稼長出來之前,隊里給婦女們放了假,好讓各家的半邊天,把家裡這些天來積攢下來的臟衣服臟被褥,洗洗涮涮。
恰逢周六,吃完早飯,於暖又去了老宅。
於老漢剛吃完早飯,正坐在院子里喝水消食,就見孫女慢悠悠的從大門口晃蕩進來。
祖孫倆一個眼神接觸,於暖直接開門見山:「爺爺,范爺爺那您幫我回一下吧,我想去學。」
多一門手藝多一條路,雖然她現在對這個世界無能為力,不過她還是希望,飢.荒來臨時,在把家裡人保全之餘,能對其他人伸一把援手。
對小孫女這個決定於老漢倒不意外,現年代,有個學醫的機會,相信是人都會抓住,不過他還是多問了句:「你想好了?學醫會比你上學苦的多,而且你學還得繼續上,只能星期過去。」
於暖點頭:「嗯,我覺得我能應付。」
「那行,明天你跟我去你范爺爺家一趟,去跟他說一聲,順帶看看挑個好日子你拜一下師。」
「好,明早咱幾點走?要準備點東西啥的給范爺爺帶上嗎?」出門不空手是禮儀。
「吃了飯再去,東西倒不用準備。」話說一半,想起什麼似的於老漢眼睛一亮:「對了,你前年拿高粱釀的酒家裡還有嗎?」
於暖眉一挑,想了下家裡的酒罈:「還有幾斤,回去我看看。」
「有的話拿上兩斤就行。」
「行,哎,我奶呢?」說完正事,於暖才想起來半天了,還沒見老太太呢。
「去前街你鐵柱奶奶家了,過會就回來。」回答完於老漢想起家裡最接眼的大孫女,便順口問了句:「你姐怎麼沒過來?」
「擱家學習呢,借了五年級課本,自己在預習。」
暑假過完于晴就該升五年級了。
學習上,於家三個孩子,老大于晴,屬於聰明又努力型選手,老二於暖,天賦很高卻很懶散,讓人看的直搖頭,老三於陽,悟性好,心卻不在學習上,讓他爹恨得牙癢。
「對了,要去跟你范爺爺學醫這事你跟你爹娘說過沒?」
問題考慮了一個遍,於老漢才突然想起兒子兒媳沒來問過他小孫女的事。
於暖臉色一僵,不自然的咳了一聲才說:「我忘說了,一會回去我就跟他們說一聲。」
接著不等於老漢說話,她又問:「范爺爺怎麼想起教我醫術來啦?只教一個嗎?」
言下之意要是能多教,最好把家裡另外倆划拉上一起。
「前年冬天你范爺爺不是見過你,說看你挺有天賦。」
前年冬天范老爺子來,晌午飯是於暖掌的勺,後來說話過程中談起藥材,於暖接了兩句。
之所以能接上,純粹是她從小生病,加上李巧花身體不好,恰好她的記憶力還算過人,王婆給開過的大部分藥方她都特意記過。
後面於暖一走,范老爺子還誇過她:「你這小孫女,我看不錯,小小年紀,沉穩有度,進退有禮。」
是對於老漢說的,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艷羨。
兩人算是兒時玩伴,當年於老漢是棺材鋪少東家,范老爺子是醫館小少爺。
不過後來於老漢家遇到點麻煩,父母帶著他北上躲難,跟范老爺子便斷了聯繫,還是前年在鎮上,倆老頭都去交公糧,才再次相遇又有了交集。
當時於老漢喝的微醺,說起話來放開不少,談起孫輩第一次用上了炫耀的語氣:「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就,應該是倆兒子給我生的仨孫女,家裡還有個大孫女,聽話又文靜,二孫女也好,懂事安穩。」
本來於老漢最初想的是,讓老夥計把于晴帶一下的,除了于晴是第一個孫輩,跟他比較親,另一個則是,于晴看著太過文靜,於老漢難免想替她多做打算。
老話說十個手指還有長有短呢,對於老漢來說,從小跟在他身後的大孫女就是最長的那根手指。
不過後面於老漢還沒開口,范老爺子已經主動說了想收於暖為徒。
於老漢之前的打算也就不了了之了,畢竟人家有祖訓:「他們老范家有祖訓,除了本家人,外姓徒弟每一代只能收一個。」
於暖:「......」聽著好古老神秘的樣子。
祖孫閑聊了會,於暖見老太太一直沒回,跟老爺子打了個招呼,便先回家了。
於暖到家時,李巧花剛從河邊洗好被罩跟床單,盆端回家,正要晾。
「娘,跟您說件事。」
李巧花墊著腳正往晾衣繩上晾被罩,順口問:「啥事啊?」
「爺爺說他有個老朋友想收我為徒,教我學醫,我答應了。」
起初李巧花一心晾床單,對閨女的話沒怎麼上心,順口接了句:「哦,學唄。」
沉默半天,腦子裡才反應過來她閨女剛剛那句話的意思,立馬衣服也不晾了,她扭頭問:「等等,你說啥?」
再三確認過後,李巧花說不上啥心情,晚上於建宗回家,兩口子在被窩裡,李巧花說起這事:「咱爹給閨女找了個師傅,說是當大夫的,你咋看?」
五月底公社分下來的鐵礦石還沒煉完,建設隊員們還得繼續搞,不過自從連陰雨過後,大夥倒沒再熬夜干過,只是晚上回家回的晚些。
最近起早貪黑的,於建宗到家洗漱完,往炕上一躺人就已經迷糊,問起話來腦子也不過:「哪個閨女?」
「老二,給你家老二找的。」這事李巧花也納悶,按老爺子偏心程度,平時第一個想的都是老大來著。
別看於陽是家裡第一個長孫,沒有的時候大夥還盼著,有了,家裡幾個長輩倒偏心起家裡幾個姑娘。
「咱爹哪來的當大夫的老朋友?」於老漢有當大夫的老朋友這事,不止於暖不知道,連於建宗都不知道。
「范叔,南邊小李庄的那位,前年跟去年都來過。」李巧花也是才聽閨女說的。
「去唄,多一門手藝虧不了,況且還是咱爹的老朋友。」言下之意就是值得信賴,畢竟熟人。